第二十六章
第一十六章
雪下得更大了,遮天蔽日。
明窈站在冰冷雪地中,寒意遍及四肢。她牙关发颤,兴许是冷的,又或是见到就不曾见面的故人。
“我、我……”
明窈泣不成声,连她自己也不曾发觉,簌簌泪珠润湿眼眶。
揽在明窈腰间的手臂强劲有力,沈烬轻而易举将人捞回,狐疑声音落在明窈耳旁。
“你在找谁?”
似一盆冷水从上往下浇下,明窈整个人直愣愣站在原地,思绪断开。
沈烬的声音犹如寒冬冰雪,不由分说将明窈从炙热思念拽回冷冰冰的雪地。
一双杏眸水雾盈盈,裹挟着浓浓的茫然无措。
她在找谁,她在找……
目光上抬,红梅树下的油纸伞已经没了踪影,伞主人上了马车。
长街雪雾朦胧,点点雪珠子飘荡在半空,如山雨飘摇,洋洋洒洒。
马车摇摇晃晃穿过长街,渐行渐远。
明窈低声呢喃:“我、我在找……”
四喜扶着老妇人随后而至,老妇人不认得沈烬,还在关心明窈是否找到伞主人:“姑娘,他可愿意将伞转卖与你?”
沈烬剑眉轻拢:“……什么伞?”
四喜福身行礼,为沈烬解惑。她不识得那伞主人,也不清楚这伞在明窈心中的份量,只当明窈是想还徐季青的恩情,才这般费尽心思想要修好伞。
不过是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沈烬拂袖,轻飘飘屏退一人。
他转而望向明窈。
轻盈雪珠落在明窈眼角、肩上,她站在雪中,雪雾弥漫在她四周。
像是要……羽化而去。
有一瞬间,沈烬生出抓不住明窈的错觉。
他眉心皱起,攥着明窈的手指无意识加重力道,指腹灼热,严丝密缝贴在明窈手腕内侧。
明窈骤然回神,扬眸无措凝望沈烬。她眼中的怔愣迷茫尚未褪去,明窈只是呆呆望着沈烬,像是在好奇他怎会出现在此处。
“你对徐季青……倒是上心。”沈烬声音不咸不淡。
“徐季青”三字,遽然拉拢回明窈的思绪,她似是一脚踏入现实。
眼前雾凇茫茫,红梅树下的马车早就不在,有的只是沈烬落满冰霜的双眸。
明窈怀里忽的一空,抱在手上的油纸伞突然被沈烬抽走,他随手丢给身后跟着的章樾:“一把破伞而已。”
明窈猛地瞪圆双目,又怕被沈烬看出异样,只得道:“那伞是、是徐大人的。”
沈烬平静望着明窈。
明窈轻声细语:“那日在江上,若非徐大人出手相救,我只怕早没了性命。我想着这伞是徐大人的心爱之物,倘若能修好,也算还了他恩情。”
一番说辞滴水不漏,挑不出半点错处。
沈烬目光淡淡在那伞上掠过,伞骨烧得漆黑,骨架断了半截,半点
也看不出是蜀南楠竹。
许是被人拿帕子精心擦过,伞骨干净,不见零星半点的灰烬。
明窈的视线还停留在伞上,眷恋长久,她似乎还在遗憾自己不曾将伞修好。
雪珠子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垄断了明窈的视线。
沈烬眸色一暗。
马车昏暗无光,厚重的毡帘挡住车外一望无际的雪色。
墨绿马车稳稳当当穿过长街,依稀能听见车外朔风凛冽。
暗红织金锦引枕靠在身后,明窈一双透亮眼珠水润颤动,纤长睫毛上挂着星点泪珠。
一双泪眼婆娑。
马车上铺着柔软细腻的黑狐皮褥子,越发衬得明窈凝脂如玉,顾盼生辉。
那双琥珀眸子又一次落在沈烬脸上,如往日一样,不再有旁的东西。
沈烬垂首俯看,那双墨色黑眸深暗,不见有半点亮光。
沈烬面不改色,直至耳边落下低低的一声啜泣,他才慢条斯理坐直身子。
明窈鬓间的步摇不知落到何处,她无力垂眸,倚在沈烬肩上。
沈烬目光淡漠:“娇气。”
金银丝线绣成的巾帕交叠,薄薄的一层。
他将巾帕递与明窈。
……
马车绕着汾城一圈又一圈。
暮色四合,众鸟归林。
天地间最后一丝光影销声匿迹,万物无声。
明窈眼角泪痕未干,不知自己今日是哪里得罪了沈烬。
那把伞还在章樾手中,明窈心中沉重,面上却不曾透露半分。
她悄悄拽动沈烬的衣袂,大着胆子道:“公子、公子可否将伞还我……”
一语未落,沈烬忽然朝明窈望了过来。
那目光晦暗不明。
马车内掌了灯,昏黄烛火映照在沈烬眼底,如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盯着明窈,少顷,唇角挽起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沈烬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曾握过乌木彩漆云蝠纹管翠毫笔,也曾执过玉玺,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可如今,那只手却捏着明窈的后颈,沈烬不慌不忙。
他像是诲人不倦的名师夫子,耐心等着明窈回话。
马车内骤然陷入沉默,明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