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月朗星稀。
轻薄的银辉悄无声息落在夹道上,青石甬路,满宫上下杳无人声,静悄无人低语。
朱红宫墙无声伫立,多宝提着羊角宫灯,沧桑年迈的身子隐在夜色中,像是一盏风烛残年的油灯。
他站在诏狱前,仰头望着泱泱皇宫,枯朽的双目透着看破世事的淡然。
诏狱潮湿阴冷,两边点着一盏水草托油灯。
沈烬一身朱红圆领常袍,负手立在阴影中,一双黑眸晦暗不明,幽幽望着坐在杂草堆上的男子。
虞老爷子白发苍苍,两鬓斑白。
那双锐利精明的眼珠子不再,只剩下模糊不清的一对眼珠子。
他本还在病中,又在诏狱中蹉跎了半月有余,形如槁木,奄奄一息。
松垮的囚衣套在瘦弱的身躯上,虞老爷子骨瘦如柴,一只手颤微微,抖动不止。
身下淌着满地的鲜血,有的早已渗透入杂草,有的干涸僵硬,如铁锈僵硬刻在草堆上。
虞老爷子苟延残喘,他挣扎着站起身,脚踝系着沉重粗笨的脚链。
长长的脚链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一点一点将虞老爷子拖向地狱。
他喉咙吐出一口血,尚未直起身子,整个人忽的往前踉跄,直直摔到沈烬身前。
虞老爷子跌跪在地,隔着铁门和沈烬相望,他竭力平缓着气息。
虞家在西城山下藏有精锐兵器上万件,这其中有一半是虞老爷子半生的心血。
“兵器、兵器都在西城山下了。”虞老爷子大口大口喘着气,他一个临死之人,生死早不放在眼中,只担心虞家的香火从此断在自己手上。
“虞文忠、虞文忠是个蠢笨的,胸无大志,对你够不成什么威胁。”
西城山下的兵器只为换虞文忠一条性命,虞老爷子扯动嘴角,总觉得这笔买卖于沈烬而言实在是稳赚不赔。
“你留着他,就当全了我一个将死之人的遗愿。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那是虞老爷子之前同沈烬谈好的条件,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将兵器上缴。
沈烬不语,双眸淡漠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他只是定定看着地上如蛆一般痛不欲生的虞老爷子。
虞老爷子骤然一惊:“……你、你什么意思?”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虞老爷子颤栗从地上站起,猛地朝沈烬扑去。
铁门哐当哐当作响,刺耳尖锐的声音响彻在漫长甬道中。
虞老爷子双手牢牢抓着铁门,一双眼睛瞪圆,尊卑礼法都不管不顾,虞老爷子大声嘶吼。
“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会留文忠一条性命,沈烬!你不能出尔反尔!你不能!”
虞老爷子撕心裂肺,一双眼睛猩红无比。他想越过铁门去抓沈烬,可惜再怎样,也是徒劳。
那双望着自己的眼睛冷漠凉薄,透着彻骨森寒的冷意。
从始至终,沈烬都是望着虞老爷子一言不发。
像在看一个笑话。
虞老爷子骂得精疲力尽,而后跌坐地上,满是皱纹的一双眼睛挂满愤懑。
这一个多月来,沈烬步步紧逼,他手段了得,一步步引着虞老爷子走向深渊。
西城山下藏着的兵器是虞老爷子最后的筹码,可如今他输得一点也不剩。
虞老爷子缓缓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僵硬的眼珠子往上抬起。
晦暗光影中,沈烬一双黑眸如墨,神色不明。
他长得有几分神似先皇后,可却没有半点先皇后的仁慈善良。
“你真是……像极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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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烬真是天生的野心家,不动声色引他们入局,又一脚将他们踢出棋局。
成王败寇,时至今日,满天下的人都以为上元节那场宫变是因为三皇子,而沈烬所为,是护国救主。
人人赞沈烬忠孝两全,是难得的明君。可无人知晓,那张平静无波的面容下,藏着的是怎样的勃勃野心。
虞老爷子颓废低下脑袋。
忽听沈烬淡声道:“虞文忠死了。”
虞老爷子猛地抬起头,一脸的震惊愕然。
沈烬慢悠悠:“虞文忠心怀不轨,今早在养心殿行刺父皇,当众被诛。”
虞老爷子缓慢瞪圆眼睛,而后再也忍不住,吐出一滩血。
他满身脏污不堪,后知后觉沈烬要的并非是自己的兵器,而是想要让虞家背负弑君的罪名。
他想要让虞家世世代代都遭世人唾弃,永世不得翻身。
“……为什么、为什么?”虞老爷子百思不得其解,“你是想为你母亲讨回公道,还是为了……”
虞老爷子彻底陷入茫然,喃喃自语。
沈烬漫不经心望着行尸走肉的虞老爷子,忽而想起那夜自己召见徐季青。
徐季青一身素白常袍,不卑不亢:“明窈姑娘那夜找下官,不过也只是想知道殿下会如何处置虞家。”
她临死前还在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