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9.谢恩眼里的光熄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苟盛有意给她个下马威——这些杂活往往还都很脏,对葛谢恩来说是需要一些勇气的。
说实话,倘若没有回乡探亲久住的精力,以买地灭鼠的力度,让在州县长大的孩子去处理鼠尸,也算是刁难了,水泥房里长起来的孩子可能真的没有见过几次老鼠。
虽然船上普遍养猫,而且猫的地位很高,按道理似乎不需要船员特别处理鼠患,但前往灾区的船只比较特别,停靠的码头都不一样,出发时还好,回来时要去特定的隔离码头,对于啮齿类动物更是严防死守,尤其是前往鼠疫疫区的船只,更是如此了。
规矩一立下,出航起就要贯彻。因此,不但把猫放在底舱,船员也要频频巡视,葛谢恩第一天去巡逻底舱就收获了十几只老鼠,还有若干蟑螂、蜈蚣等等,在幽暗潮湿的底舱中,这些虫豸繁殖得很快,毕竟是无法完全灭杀的。
别的还好,就是蜈蚣让人肉麻,她好像天生就怕这个,第一天,只是看到一眼,浑身寒毛就都炸起来了,到半个月后下船时,葛谢恩已经是麻木了,她木着脸去收拾捕鼠夹,拿铲子利落地铲下鼠头,用铲子拨弄着软绵绵的鼠尸,或者是提着光秃秃的尾巴,扔进畚斗里,重新布饵。再用药草熏舱,把晕乎乎掉在舱底的虫子也扫进去,随后送去炉子里焚烧……说实话,还没到地头,她已经有了一种活力尽失的感觉,现在她的眼神里也没有什么光了。
从前在村里都没感觉有这么多虫子老鼠啊……
葛谢恩直到现在才逐渐意识到,以前在老家没有感觉,只是因为这些事情都归长辈处理,她是客人,而且是大城市里回来的娇客,只需要玩儿似的帮着干点农活就行了,虽然她曾多次到访农村,但对于农村真实的生活,却还远远称不上了解,这里的缺漏,真不是几次田野调查能够弥补的。
直到她真正进入了成人的世界,才开始体会到现实的重量,意识到长辈们隐藏了多少隐形的劳动,她既感谢长辈们脉脉的呵护与温情,又不免产生了一丝埋怨:眼下在很短的时间内,要接受和适应的东西实在太多,她倒宁可不被隔开,早些品尝到这些酸甜苦辣才好。
然而,大概也只有她一个人觉得船上的生活就已经很艰苦了,对大多数人来说,船上的航程依旧还是享受,因为船上的劳动,还算是有效的,毕竟空间小么,几次灭鼠灭虫之后,舱位就没有这些困扰了,住宿条件还算不错,吃喝也都洁净。
甚至于,当船只进入山阳道界内,大家开始做下船准备时,还有很多队友说,只要在山阳道境内,没有去到山阴,没有进入灾区,那就还都能说是在享福,因为至少治安是有保证的,也还能有完整的铺盖歇宿,至于说路上的辛苦,早已经是不值一提了。
——葛谢恩呢,她当然是不认可这些同僚大哥们的,这都还没上岸呢,仅仅是离开了山清水秀的江南,进入到山阳界内,她就出现了非常明显的适应不良。甚至都理解不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景象。
“这是什么?”她指着远处那深黄色的泥条,又举起千里眼眺望了起来,惊讶而又恶心地打量着泥条边上龟裂的淤泥,还有那光秃秃黄扑扑的土地,以及上头的一点残木,“这是什么?!天,这里……这里曾经是河?别告诉我这里原来是田,旱成这样的——”
“这样……这样的地方,还怎么能住人的!天下间怎么还有这样的州县!山阳道如何是这样的地方!”, ,887805068
葛谢恩和她的同学朋友,除了忧国忧民,论政论商之外,当然也要抽出宝贵的时间,去关心文娱的发展,从话本、幻灯片、仙画再到如今流行的土‘照片’,都是她们热议的对象,但救灾队这里,谈的都是药品、疫苗、压缩干粮供应、净水片缺货等等,还有某队友没有撑住,还是走了,某队友最后截肢了,转职去了办公室等等。
平时言谈中,对自己的职业似乎毫无热爱,甚至对人世间都谈不上有什么积极的情绪,似乎对什么都很厌倦,只是出于不得已,才勉强继续从事这个行当。包括队长李苟盛,葛谢恩冷眼旁观,也觉得他在上司面前的热情周到,都是装出来的,别看李苟盛入队的动机非常冠冕堂皇,好像寄托了非常伟大高尚的理想,但他时不时地表现出来的消极情绪,让葛谢恩感觉,好像他对拯救自己老家之外的百姓也没有什么兴趣,只不过听命行事,莫可奈何罢了。
甚至于……就说对六姐的尊崇,在这支队伍里她也没有感受到多少。葛谢恩自诩都算是相当不虔诚的百姓了——和大多数一提到六姐,立刻就合十恭声,恨不得跪地磕头,只要是六姐所推行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百姓相比,她至少是往前走了一步,打心底来说,她并不觉得六姐永远都是对的,永远都是无所不能——
虽然对外,她依旧是把一切推到了六姐身边的‘奸臣’上,但在她不敢承认的心底最深处,葛谢恩有时认为,其实或许不存在什么奸臣,六姐也没有疏漏,葛谢恩想到的一切,六姐都有所考量,她只是……只是不如道统中所描绘得那样高尚而已,在真正以道统为标准的衡量中,有时她的确是虚伪且软弱的。
这样的想法,她是不敢对任何人说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