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西服

她与眼前的男人有过一面之缘。

吉瑟薇儿回忆着，大概是在一周前的晚上，她留在店里加班赶衣服。

芭蕾舞裙的裙摆需要由五层薄纱制成。每缝制一层，吉瑟薇儿都会对着镜子仔细考量，确保裙子的长度到脚踝附近、裙摆整体呈吊钟型。

大致完成后，她索性试穿上舞裙，小幅度地跳起了舞步，想看看哪些地方还需要调整改良。

吉瑟薇儿将头发盘高，更显颈项颀长。随着翩翩旋转，纯白的纱裙浅浅摇曳，轻盈而灵动。

她仰起头，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洒下阴影。除了额头几根略微凌乱的碎发，她的脸上竟找不出任何一丝多余的小绒毛，光滑而白净。

店里的大部分灯光已经熄灭，吉瑟薇儿只留下了柜台和橱窗的顶灯。

一舞结束，她定格在最后一个动作。顶灯的光束倾下，宛若舞台上的一束追光，使她优美的姿态更显梦幻。

多年的舞台经验，使吉瑟薇儿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人视线的存在。

她转过身。

不知何时，橱窗外站着一个男人，穿着深色，头戴一顶费多拉帽。

是个高个子男人——这是吉瑟薇儿对他的第一印象。

她看不清男人帽檐下的脸，但能判断出他优秀的身材比例，与橱窗中的假人模特近乎相同。

她提高了警惕，盯着橱窗外的男人，确认已将店门锁上。

没想到，男人只是缓缓取下帽子，将其扣在胸前，朝着吉瑟薇儿微微鞠了一躬。

她这才看到，男人有着金色头发，长度到肩膀还有一段距离，外翻的鬈发层次分明，显然被精心打理过。

男人的双唇微张，眼神还留有尚未完全褪去的惊讶。

吉瑟薇儿有些纳闷：为何男人会如此吃惊？

或许他误以为她在偷穿顾客的裙子；或许夜晚在店里跳舞，已经算是一件略显奇怪的事情了。

不管怎样，吉瑟薇儿还是牵起裙摆，行了一个舞蹈结束后的谢幕礼。

……

“先生，感谢今天的出手相助……”思绪回笼，她率先开口：“想要看些什么呢？我可以帮忙推荐。”

男人的目光一直在吉瑟薇儿的面庞流转，直到被她亲切温和的声音打断。

“我想定制一套西服，”他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下周有场颁奖典礼。”

“这样的话，时间可能有些紧噢。”吉瑟薇儿转身在衣架上找着：“已经做好的西服可能有合适的码数……”

男人换上吉瑟薇儿推荐的西服，深蓝色内配浅灰色衬衣，尺码也恰好合适。

要有一条领带画龙点睛才好。

“是什么主题的颁奖典礼呢？”她思考着搭配。

“电影节颁奖礼。”男人言简意赅。

于是，吉瑟薇儿选择了一条棕色领带，配着深卡其色的细斜纹。

她先是将领带绕在手上，对着镜子，虚放在男人的衣领处。见色彩不冲突，她打算帮男人系上试戴。

男人的个头，就是在附近的几个街区也算少见。吉瑟薇儿尝试着踮起脚，以方便整理衬衫后领，下巴也不自觉扬了起来。

她做事专注，没有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过近。男人却先局促起来，略显紧张：“那么，我就要这套吧。”

“另外，我想再订做一套西服，具体样式和制作时间没有要求，到时候麻烦送到我的住所就行。薇儿小姐……？”男人不知何时听见了她的名字。

“好的，现在的排单工期大概需要一个月。”

她拿出柜台下的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麻烦先生留一下相关信息。”

她接过笔记本，发现“姓名”一行写着：西蒙·亚伯勒。

西蒙·亚伯勒？有些熟悉的名字，吉瑟薇儿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她思考着，最终记起了前段时间读到的晨报：西蒙·亚伯勒，凭借“罗朱”系列电影入围最佳男配角。

难怪她觉得面前的男人有些面熟。她还记得报纸里讲到的，四十五岁的西蒙·亚伯勒，有望在这次获得演艺生涯的第十个奖项。

尽管如此，吉瑟薇儿仍然无法百分百确定。由于工作总在用眼，她很少打开家中的电视，仅凭晨报上的一张照片，说服力还是不足。

“您……饰演了提伯尔特，对吗？‘暴躁脾气，烈火性格’。”

她小心翼翼地向他确认，引用着电影里的台词。并且，她改用了“您”。

毕竟，从一开始，她就实在看不出，男人竟然已经有四十五岁。

他的面庞有着古典般的精致隽秀：琥珀色的瞳孔，搭配着浅金色的头发。又长又高的鼻子，配上山根处的悬针纹，显得整个人严肃又优雅。

除了那道悬针纹，他的脸上几乎找不到任何明显的皱纹和斑点。吉瑟薇儿不禁感叹，演员对自身形象管理真的花费了很多精力。

做服装这行，吉瑟薇儿接触过许多顾客，因此有着超出常人的直觉。

她本以为西蒙会是个不苟言笑、甚至有点凶巴巴的人。她猜想，悬针纹应该是因他频繁皱眉而挤出来的。

然而，与他交谈后，吉瑟薇儿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