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夜色漆黑，风雨交加遮掩了一切动静，直到星星点点的火光亮起，众人才发觉不知何时，这艘即将沉没的船已经被三艘船围住了。

看清那三艘船的一瞬间，青青惴惴的一颗心忽然有了着落般踏实下去。

情绪起伏太过，叫她不由浑身发软，全靠横在腰间的那只手臂才站稳。

“什么人？！”

那一头，东宫侍卫们却并不知晓，领头侍卫环视周遭的三艘船只，再想到方才林三那声呼哨，哪还想不到这是陈衍的人？

事已至此，领头侍卫忽然眼神一利，提刀向陈衍和青青这头冲来，林三面无表情迎了上去。

锵锵锵！

长刀眨眼间相撞数招，精铁铸就的锋刃碰在一处，刃上反射的雷光晃得人难以直视。

前来护卫的三艘船已经合围上来，正有人迅速搭着船板，陈衍从身后抱着青青立在原处，望着与林三缠斗的领头侍卫，贴在青青耳畔低声道：

“喏，你要找的细作。”

青青盯着这几日相处最多的领头侍卫，难掩心底的惊骇——

那一日发现茶点有毒时，他的神色表现都还历历在目，自然真挚，这些天她将东宫这些侍卫一一观察琢磨个遍，竟一星半点都没怀疑过这领头的人！

“你什么时候发觉他不对的？”

她嘴唇微动，如今真相大白，然而再反过头去想，却仍看不出一丝破绽。

可见此人心计之深。

耳畔传来陈衍低低的笑声，温热气息扑在冰凉的耳垂上，叫青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大概以为她觉得冷，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一点，陈衍笑道：“我也是个凡人，又没开天眼，这人都混成东宫的心腹了，心机如此深沉，哪会有什么破绽？”

说着，眼看那头林三已经占得上风，擒住领头侍卫不过是早晚的事，他话锋一转：

“不过危机当前，生死之际，只要是人，总免不得心神动荡。”

是说方才他们逼迫陈衍弃了自己？

青青心思一动，“怪不得他敢逼迫世子，也不怕你回头脱险后报复清算......”

合着原就不打算让陈衍活着离开，“可若他只是生死当前乱了阵脚，既想完成护送你的任务，又不想带上我这个累赘呢？”

陈衍道：“所以我也只说他不识尊卑，以奴欺主，我的人已到，他要是没有问题，此时跪地告罪着求我宽恕才是常人该有的反应。”

他们低声谈话间，前来支援护卫的漕帮众人已经跨过船板往这处奔来，青青扭头看一眼，认出打头的正是那夜秘密来见陈衍的矮壮汉子杨巡。

她推一推陈衍的手臂，身后的人会意地放开她。

杨巡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递来一件厚实的蓑衣，面露焦急之色：“世子！今夜浪急，属下来迟了，您没事吧？”

陈衍摆摆手，接过蓑衣给青青披上，又去看那头的林三。

青青立在他身旁，拢紧蓑衣，终于感到冷风不再一股股往身上钻，也跟着投去目光。

这一看，她不由皱紧眉头。

青青不懂武道，但只看那领头侍卫明显不敌，林三却仍刀刀只往他颈间心口等要害处劈，分明是要取他性命的架势。

这可是好不容易抓住的细作......

她不由扯了扯陈衍的袖口，陈衍回头看她。

“废了这么大的劲，咱们还在这淋雨挨冻的——”

青青劝道，“总得抓了他问出点什么罢？”

陈衍没有做声，只是又看了一会，眼见领头侍卫只能勉强抵挡，且渐渐力有不逮，终于止住林三的攻势，唤他回来。

招式一停，领头侍卫力竭地倒在甲板上，自有漕帮的人上前去制住他。

耽搁这么久，早就被凿了洞的船已经支撑不住，一行人匆匆换了船，进到船舱才安稳下来。

已经是后半夜，外头还在哗啦啦下着雨。

今夜波折丛生，一时是险些沉船坠海，一时又差点被逼着抛弃，这会一进到灯火明亮，温暖干燥的船舱，青青只觉无尽的疲惫从身上各处涌来。

方才在外头黑灯瞎火的还不明显，一有了光线，陈衍才瞧出她面色冻得青白，浑身湿透，裙角和长发都在不断往下滴水，好不可怜。

他拧了拧眉头，问杨巡：“船上有丫鬟吗？”

杨巡一愣，意识到什么去看青青，不过一瞥又收回目光，尴尬道：“这也不是咱们惯用的船，不过倒是有个灶台上的粗使婆子。”

说着使人去叫那婆子来伺候青青去洗漱更衣。

湿淋淋的少女离开了，舱房里只剩几名漕帮的人与陈衍、林三，杨巡的神色不由一松，又愁眉苦脸起来：“世子今夜实在太冒险了，您是千金之躯，怎么能以身做饵？此事传到王爷的耳朵里去，属下恐怕又落不得好。”

陈衍也淋了许久的雨，只是他是男子，到底身体强健，这会进到舱里不多时就缓过来了，索性也没外人，便直接脱下外袍，敞开中衣露出赤裸精壮的胸膛。

他听了杨巡的话冷笑一声：“我还没追究你前头的过失，你倒担心起后面的事了？琅琊郡的水匪是怎么回事，查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