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出海带回来的东西着实出乎林如海的意料，有所准备的胤禛略装作有几分兴趣的模样。

待胤禛看到那份蒸汽机图纸时，神色瞬变，“这是？”

那是在回程时遇到一艘呼救的商船，满船货品早已被洗劫一空，只剩一个名为莫兰的卷毛中年，医治无效后只留下这份被珍重放着的图纸。

因船上大多是胤禛的人，虽看不懂图纸却不敢轻易放过，层层上报，这才到了主子面前。

在管事犹豫要不要请罪时，胤禛褒奖的话语伴着赏赐一同砸来，随着一同而来的是在林府庄子上依照图纸试验此物的命令。

两人所做的一切，忙着分派新送来西洋物件的贾敏丝毫不知情。

“这个给姑娘送过去，我记得客院还少一个座钟同那怀表一块给表少爷送过去吧。”

被安置在客院的贾琏接过婆子送来的怀表，此物便是在京城都算稀罕物，然婆子并未有丝毫谄媚或夸赞。

往日虽与姑母有书信往来，然听到的多是贾母与二房王夫人所说，贾琏不由多思，在人走后吩咐昭儿去打探一二。

“我的二爷，可了不得。”见昭儿着急忙慌回来，贾琏放下二郎腿道：“且说说都打听到什么。”

林府下人嘴严，能说的全是江宁百姓知晓的，偏这些远在京城的荣国府众人从不曾听过，听得贾琏心头火热。

在贾琏思忖如何让姑母与姑父高看一眼，好借力一二。早被爹爹叮嘱过的小黛玉姐弟整日拉着贾琏请教，逼得贾琏不得不私下用功。

不止如此，刚跟胤禛学了三角猫功夫的青哥儿当众展示一番，勾的贾琏满口好表弟、表妹，想学的心思表露无疑。

尚不知愁苦的贾琏在小黛玉姐弟相视一笑松口后，忙不迭签下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开启痛苦学习之路。

这些贾敏并不知情，她正忙着派人打扫宗祠，收拾供器，请神主，由于胤禛前来是过了明路，自入府那日便帖子不断，兼之路远的各庄头凑成堆前来，少不得都要见见瞧瞧。

黛玉虽小，然林如海与四阿哥乃至张宗垚与杜老两位师父宠着，于管家一事竟从未上心，贾敏少不得将人拘来，听一听看一看。

到了腊月二十九，府中换了门神、联对，又贴了新的桃符，朱红高烛如金龙般蜿蜒于林府。

因江宁远离京城，林如海夫妻无需入宫朝贺，除夕这日早起便是祭祖。

贾琏早早留神打量林家宗祠，比之贾府的更气势恢宏，除去相似的衍圣公所书宗祠牌匾，祠内一切对联乃至抱厦前所悬‘星辉辅弼’牌匾皆是历代帝王御笔，再往里，贾琏便瞧不真切。

唯一比不上贾府的便是林家人口凋敝，祭祖也只林如海一家四口并站仪门之外的府中众小厮。

因小黛玉尚未满七岁，本就宠孩子的林如海夫妻听着胤禛开口，从善如流合并一桌用晚饭。

待吃毕，小黛玉抬眼看爹爹，早几年她才启蒙，偶有好句也比不得爹爹娘亲，自忖今年又学了不少，想要扳回一局。

林如海笑着看向贾敏，知夫君心思的贾敏笑道：“今儿咱们玩点旁的。”

说着，便要了花来，命一婆子在屏后击鼓传花。花到谁手中，饮酒一杯，罚说一个笑话或限新春作诗一首。

为长为尊，互相谦让一番，于是传令从贾敏起，次小黛玉，一一接过。

鼓声两转，恰落在林如海手中，小黛玉嚷着要给斟酒，青哥儿起着哄要听爹爹的笑话好不好笑，不好笑还要罚。

见儿女如此，林如海便现编一个促狭儿女的，惹得两小只想喊不算却又敌不过贾敏三人笑的东倒西歪，只得认下，叫着再来。

可巧这一次传至小黛玉鼓止，一旁青哥儿握着拳头给姐姐助阵，小黛玉端起杯盏一饮而尽。

那豪迈的样子看的贾琏不禁看向贾敏，这才多大的孩子竟真给酒喝？

早知女儿促狭的贾敏示意侄子宽心，有机灵的小丫鬟悄悄告知，姑娘和哥儿并四阿哥杯中不过是略掺了果子露的甜水。

待听得小表妹促狭姑父的笑话一出，不止笑的前仰后合，还有赏，贾琏心中震荡不已，便是一旁的四阿哥都神色如常。

自我怀疑的贾琏在这样的氛围中渐渐放开，一连几个笑话逗得大家捧腹大笑，自也得了不少来自姑父、姑母的赏赐。

直到两小只困倦到睁不开眼，本想带其回去安置，窗外爆竹炸响，小黛玉揉着眼睛便看到立在身前的胤禛。

“四哥哥，新春喜乐。”

互道一句新春吉祥，贾敏忙命奶娘裹好黛玉姐弟送回，各自安置歇息。

次日五更，被装点一新的小黛玉姐弟起床便得了来自爹娘的平安如意金银锞，还有来自四阿哥装着喜乐如意金锞的岁岁平安荷包。

便是贾琏都没有被落下，摩挲着金银锞子的他似乎看到数年前的自己只能红着眼，羡慕的看着珠大哥哥独得数不清的代表祝福的金银锞子。

贾琏尚未将自己从感动的情绪中拔出，便被知会要跟着林姑父去赴宴。

看着身侧的青哥儿，贾琏欲言又止，想着府里凤凰蛋做派，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姑父，表弟还小，也要跟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