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陈季延长子陈郢则神色复杂 。

陈季延颤声道 :“ 郢儿 , 你是我的长子 , 最像我 。 你自幼聪颖 , 可你是三房所出 , 哪怕才干不输旁人 , 也注定要让位给兄长们 …... 你能体谅爹 , 对么 ?7“

陈郢不解地看着他 。

良久 , 他涩声道 :“ 儿 , 无法体谅 。“

陈季延目光一黯 。

陈郢又道 :“ 爹 , 儿知道 , 您认为祖母出身比祖父的原配妻子尊贵 , 认为自己生不逢时 , 因而自幼不服大伯二伯 。 可您并非无处施展才华 , 更谈不上志向远大 , 只是对家主之位执念过深罢了 。

“ 您口口声声说为了妻儿 , 可这些年 , 您可曾把心思放在妻儿身上 ?

“ 半点不曾 1“

少年郎深吸一口气 。

“ 原本我既敬仰大伯的贤达 , 更艳羡父亲的洒脱 , 可如今 , 我才知自己敬仰着的父亲原是个为了执念和私欲连血亲兄弟都会残害的 …... 禽兽 ! “

言辞一向温雅的少年 , 平生第一次骂出粗俗之言 , 却是对着自己父亲 。

这声 「 禽兽 “ 一出 , 陈季延眸光顿暗 。

陈郢颓然垂着头 , 转向阿娟 , 话滞涩在喉间 :“ 阿姚妹妹 …... 我 …...“

阿姚心里也痛 , 可她摇了摇头 :“ 四哥不必如此 , 此事与你无关 。“

陈郢更无颜面看她 。

“ 我幼时 , 大伯曾教导过我仁义礼信 , 可我父亲却 …...“

他咬着牙 , 像在下决心亲手割去身上腐肉 , 忍痛道 :“ 我已无颜再做陈家子孙 ,

会随母亲一道离去 , 承蒙陈家多年养育 , 郢儿 …... 就此拜别族亲 ! “

说罢对众人郑重磕头 , 决然离去 。

那对尚在幼年的李生兄妹半懂不懂 , 见大哥都对父亲失望至极 , 兄妹两左右摇摆了下 , 最终狠心地追上了兄长 , 走前对生父道 :“ 大伯是好人 ! 爹爹害死了大伯 , 予们 …... 我们也不理爹了 1“

陈季延未曾料到不仅妻子 , 连三个孩子都站在兄长这边 。

可他始终想不通 :“ 我才是你的夫君 ! 我才是你们的父亲 ! 可为何你们一个两个都向着大哥 …... 为何 ! “

他鬓发凌乱 , 不甘地看着阿姚 : “ 是你这个孽障 ! 你坏了我的事 ! 是你 ! “

这是她自幼便亲近的三叔 , 是她艳羡其风流旷达的三叔 …...

被欺骗的愤恨裹着杀父之仇 , 阿娟目光淬了冰 , 手紧紧握着剑柄 。

有个念头在益惑她 。

亲手杀了他 …...

杀了他 ! 杀了他 , 为爹爹报仇 。

陈季延似乎看穿她的愚法 , 带着疯劲儿笑道 :“ 你想杀我对么 ? 可你下不了手 ,

因为你爹爹最恨血亲相残 。“

阿姚用力捏紧剑柄 。

她冷冷盯着他 , 陈季延面容逐渐弯狞 :“ 不过孩子你想必不知道吧 , 其实啊 , 大哥他不是你亲爹 1“

「 胡言乱语 ! 住口 ! “ 一向温吞的陈仲敬当即暴怒 , 大步上前要制止他 。

但陈季延已彻底疯魔 :“ 你是你那贤名在外的姑母与建康王苟合所一一 “

话祸然而止 。

刀剑割肉声如眠龙低吟 。

陈季延的嘴被从中豁开一道可怖的口子 , 凄厉的尖叫声如厉鬼哭嚎 。

阿姚白裙上溅了血 。 腥臭的 、 猩红的血 。

但她浑然未觉 , 眼前只看得见红的 , 黑的 , 白的 …... 周遭一切扭曲得失了形状 , 只剩模糊虚影 。

“ 哟当一一 “

滴着鲜血的剑 , 狠狠掷在陈季延身上 , 再础向地面 。

阿姚怔了瞬 。

双脚生出了意识 , 带着她奔出祠堂 。

她也不知自己要去何处 , 只是听从身体使唤 , 不停跑 , 不停跑 。 身后似有很多人在追 , 有男有女 , 呼唤声时近时远 。

像万鬼齐哭 。

有个宛如神只的声音 , 温厚宽和 , 在迷雾中温言指引 。

好孩子 , 快离开 , 快离开这 !

跨过一道道门榛 。

脚下动荡的路面从鹅卵石路 , 到红砖路 , 再变成青砖 。 后来 , 似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 。

“ 阿姚 ! 别再往前 ! “

脚下一个超超 , 似被迎头棒击 。 阿姚停了下来 。

日头刺眼得厉害 , 她就像从地狱奔出的鬼魁 , 被照得浑身生疼 。

腹中急剧痒桀 , 仿佛有干军万马要从身体里冲出来 , 阿姚捂着腹部 , 蹲下来一下一下地干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