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许妙愉眨了眨眼睛,鸦羽般的长睫下藏着戏谑的双眸,她至今仍记得当初刚见到卢啸云时的场景,此人心思深沉,绝非自大之徒。
景珩以笑回应。
说话间,城楼逐渐近了,身后跟随的民众被禁军拦开,这时卢文鋆也走下了城楼,站在搭建起的高台之上,待景珩等一行人行至台下,便快步走下台去,脸上挂着笑容,止住景珩拜见的动作,“爱卿免礼。”
两边见了面,不仅没有想象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反而其乐融融。
互相客套吹捧一番之后,队伍又出发进城去了,从前景珩他们暂居的地方,这次钱方禹依旧收拾出来供他们居住。
卢文鋆在钱方禹府上暂居,也在钱方禹府上设宴,一进入江夏城,一行人便被簇拥着去了太守府,唯有许妙愉因是女眷,带着南星到了住处。
而她也没能闲下来,刚到了住处没多久,就有人上门拜访,称是她的旧相识。
许妙愉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思索了许久,虽说她的确在现在的江夏有许多旧相识,但此刻他们都应该在刺史府的筵席之上。
除此之外,还能是谁?
访客被请至前厅,许妙愉梳妆打扮一番,描眉染黛,遮去旅途的疲倦,盛装来到前厅,见到了一个轻盈瘦削的身影。
那人转过身来,笑容如泠泠冷月,眼角贴着花钿,却遮不住细细的皱纹。
果然是个旧相识,许妙愉抿唇轻笑,迎上前去。
昔日长安近郊梅园长袖善舞的梅夫人,如今越朝大司马卢啸云的爱妾。
早在七年间梅夫人选择与卢啸云合作之时,许妙愉就猜到了这么一天。
梅夫人要报亡夫之仇,仅凭自己的力量如何能够撼动高高在上的天子,唯有将这天下搅成一团浑水,让那庙堂之上的人也不得不狼狈下场,才有机会。
那个时候,卢啸云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许小姐,一别经年,没想到再见竟是这般光景。”梅夫人温柔笑道,眉眼间的愁绪一如往昔,甚至多添了几分岁月的尘埃。
说是旧相识,实则她们从前也没说过几句话,谈不上故人重逢的喜悦,但看见她,还是让许妙愉的思绪短暂地回到了曾经的长安。
那个曾经她还勉强称得上无忧无虑的时候。
“夫人别来无恙。”许妙愉颔首应道,自主座上坐下。
两人一时无话,似乎是被这江夏城的紧张局势影响。
半晌之后,还是许妙愉主动询问道:“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梅夫人微微一笑,“妾身听闻将军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便猜测是您,特意前来拜访,其实是有一件礼物奉上。”
“礼物?”许妙愉抬眸惊讶道。
话音刚落,只见随梅夫人所来的婢女之中,走出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那身影行至前厅中央,抬起瘦削精明的脸,那双曾经充满怨恨的熟悉眼睛出现在她面前。
竟然是颜姑。
昔日两人皆在齐云峰上被神秘刺客捉住,用来威胁景珩,自己从齐云峰上跳下之后,便也彻底失去了颜姑的踪迹,只当她已被人杀害,没曾想竟会在江夏再次见到她。
许妙愉吃了一惊,连忙转头看向南星,南星会意,上前半步,手持宝剑挡在她身前。
梅夫人起身上前,素手在颜姑肩上轻拍,她就如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下头去,“许小姐不必惊慌,她已经没有记忆了。”
“她这是怎么了?”许妙愉问道。
梅夫人轻笑道:“她亲眼看着您跳下悬崖,以为您必死无疑,不知怎的就疯了,嘴里说着些胡话,一会儿以为现在是二十多年前,一会儿以为是七年前,一会又以为是四年前。妾身请人为她诊治,迟迟不见效果,无奈下了点猛药,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你!”许妙愉倏地起身,只觉寒意蔓延自四肢,再看一眼颜姑,痴痴傻傻的模样,什么猛药,根本不是用来治病,就是害人的毒药。
虽然颜姑曾想杀了自己,但她毕竟曾服侍自己母亲数年,要问罪也该自己亲自来,哪里轮的上一个不相干的人动手。
许妙愉面色微冷,莲步轻移,自上首缓缓而下,“听夫人话里的意思,夫人对我的行踪倒是了如指掌,像是亲临了齐云峰一般。”
梅夫人不禁面露诧异,原以为她还要多问有关颜姑之事,没想到她竟然将话锋一转。
良久,梅夫人叹息一声,原来,不仅是她渐渐衰老,当年那个聪慧单纯的的少女,也已经在岁月中蜕变。
梅夫人幽幽说道:“妾身今天既然前来,本就不欲隐瞒,齐云峰的峰上刺客,正是大司马派出,妾身受其信任,受命处置颜姑,亦知道些许内情。”
许妙愉看着她,眼神明亮而锐利,“连此等机密都要告知,夫人此番前来,莫非是要弃暗投明?”
梅夫人又道:“许小姐若要如此认为,倒也不错,妾身平生所愿,无非是为亡夫报仇而已,从这一点上来说,您与妾身本就该是一条船上的。”
许妙愉道:“今日之宴,天下皆知是一场鸿门宴。若卢啸云胜了,你自有机会复仇,何必在尘埃尚未落定之前到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