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
南城的八月比往年要热。
周屿在写完最后一篇读书笔记时整个脑袋昏昏沉沉,像是生了锈的发条,咯吱咯吱按部就班勉强运作,她揉了揉眼睛,终究没有再坚持去写下一张卷子的冲动。
刚过晌午,日头攒着劲地要毒害大地。
被蒸晒的地面到处反着白光,一阵一阵穿过玻璃映射在桌面上。周屿皱了皱眉起身拉上窗帘,将外界的炙热隔绝在薄薄的印花帘布之外。
随后她光着脚转身栽进舒适的空调被里,顺带将空调又降低了两度。
世界瞬间变暗,周屿精神世界的大门陡然打开。
她犹豫不决地跨进了一个满是漂亮风景的地方,每一处的精妙绝伦都让人忍不住举起相机。
她低头在找,找了好久竟没找到跟着她从南闯北的东西,一瞬间的醍醐灌顶,她从梦里惊醒。
是梦。
又是一场令人爱莫能助的春秋大梦,她睁着眼望着头顶,顿时睡意全无。
这样的梦不知梦见过多少回,回回都是那样精彩绝伦,收尾却总让人悲从心来。她再也睡不着于是爬起身坐回书桌前,低头去翻她藏在抽屉最里面的那个铁盒子。
是一只泛着银色光泽的长方形铁盒,早前用来装过进口巧克力。
周屿爱惜的紧,好几年下来铁盒依旧崭新,只是封在表面的包装纸早就被她撕了。
如今打开,咖啡豆的醇香依然还在,顺着那些香味周屿将她的宝贝一一摆在桌上,定定瞧着。
她从来没有跟父母提过她未来想从事摄影工作,她知道以王岚那种强势的性格,如果知道定是要将她的头给骂臭。
至于周成……
她和蔼可亲的老爸向来温顺过了些头,工作上有条不紊,生活中却只信奉一句话:凡事以老婆的意愿为主,老婆说往哪走,哪里就是路。
他们夫妻是床头床尾一片祥和,可她这么个爱情的结晶却饱受“折磨”。
王岚常说她们老周家铁定得出个律师,而这个人不偏不倚必须是周屿!
从知道的那一刻起,周屿绚丽多彩的世界骤然变暗,仿佛洁净的天空凭空飘来一阵乌云。
想到这,周屿拍了拍脸颊。
暑期的下午尽管无聊,好在王岚不在家,她可以理所应当的欣赏这些不能见天日的秘密。
躺在最上面的那张是暑期刚开始那会,周屿以要购买学习资料为由偷偷跑去蓝枫广场买的纪念款。为着这张明信片,她硬生生攒了好久又顶着大太阳足足走了半个钟头才到家。
明信片里是一片蔚蓝深邃的海。
海的中央矗立着一座无人小岛,目标很小,周屿甚至得用放大镜才能瞧个仔细。岸边有一颗巨大的礁石,此时迎着黑压压的乌云,浪花打在礁石上,四溅而来的水珠莫名逼真。
周屿那会看见的时候就爱的不行,尽管价格超出预期,她还是咬咬牙将这张明信片收进囊中。
她伸手摩挲着,烫金的封面总有一种魔力,她不知不觉开始向往起自己若是真正站在那,任凭晚风吹拂浪拍脸颊,会是何等美好。
看到最后成了魔怔,她掏出王岚给的旧手机,咔嚓一声拍下了她和梦想的合影。
手机像素不够清晰,她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蛋映在屏幕上,总给人一种稚气未脱的傻气。
周屿只看了一眼就将手机放在一边,想着以后不能时常拿出来时,好歹看看照片也是种寄托。
正当她徜徉在一张接着一张奇山丽景里的时候,王岚突然回来了,悄无声息地举动打得周屿一个措手不及。
周屿手忙脚乱的收也抵不住王岚雷厉风行的脚步,一看女儿那火急火燎的样子,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
王岚:“藏什么呢,这么害怕给我看见?”
周屿见已经来不及干脆将手臂压在那堆明信片上,怯怯了两声:“没,没什么。”
王岚却一伸手将女儿拽到旁边,那些压在手臂上的明信片顿时就像纷飞的雪花,东一张西一张的往下落,最显眼的那张海边的明信片,不偏不倚正好停在王岚脚边。
对方弯腰捡起,眉头不知不觉就缠在了一块,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尽显刻薄。
她两指夹起,将明信片杵到周屿眼前,不给半分时间考虑,直逼的人不知如何作答。
“说吧,怎么回事。”
周屿不吭声,换来的却是王岚三两下将明信片拢到一块又重重拍在书桌上的声音。
如一声闷雷炸开,威慑力足以让周屿脚软,她看着眼前毫无一丁点儿共情能力的母亲,小脸涨得通红。
无声的僵持仿佛按兵不动的战场,她孤身一人兵临城下,却看着母亲昂首阔姿一身大红战袍立于城墙之上。
飒爽威风,单单只是那瞥来的一眼都能将她的心给剜了去。
周屿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王岚那来势汹汹的眼神给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偏偏那不争气的眼泪像是寻到了捷径,尾随着下沉的嘴角一滴一滴往下落,在木质地板上扑通扑通炸成缤纷绚丽的彩球。
见女儿压根不想回答,王岚干脆上前一把拢走,她五指握得很紧,压根不管那些是不是周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