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脸
然从床上坐起,大口喘息着,宛如一条濒死的鱼。
“小姐,你终于醒了,快喝点水润润喉。”守在一旁的丫鬟欣喜道,殷切地递了杯茶水过来。
怀夕却仍旧沉浸在梦魇的惊惧之中,兀自捂着心口喘息。
丫鬟脸色一僵,悻悻收回手,退至一边,心里暗骂:神气什么,日后有得你苦吃。
正腹诽着,却见怀夕脸色微变,抬手小心翼翼地触摸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动作带着隐隐的急切。
别是受了刺激,失心疯了罢。丫鬟默默挪了挪步子,往后退了退。
怀夕反复确认过,自己只摸到一手冷汗,脸上并没有什么伤痕,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那蒙面女子是唬她的。
放下心来后,她这才抬眼环顾四周。屋内满目的红和喜,刺得她眼底发烫,身上不知何时,已然换上华丽又沉重的凤冠霞帔,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窗外天色依旧昏暗,想来是安王等不及,趁她昏迷之际,将她强掳入府。
只是,她本就无路可逃,安王又何必派人将她打晕,多此一举呢?
怀夕无暇细想,念头才刚刚划过,她便已掀开被子跳下床,提起厚重的裙摆就往屋外奔去。
她不能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她得逃!
匆匆推开房门,方踏出半步,只听铮鸣声起,劲风袭来,一个错眼,一柄长剑已然横在她细嫩的脖颈之上。
怀夕心下一凛,堪堪停住脚步,但耳边几缕飞扬的发丝却不受控般拂过剑刃,发尾纷纷扬扬,散落一地。
“咕咚——”怀夕喉间发紧,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外面风大,还请夫人回屋。”守在门外的侍卫声音冰冷,手中的剑毫不退让。
怀夕当机立断,退回屋内,掩上房门。她白着脸轻抚脖颈,心有余悸。
剑上有杀意,那侍卫是真想置她于死地!
这厢,丫鬟没想到自己一个没留神,竟让怀夕闯了出去,顿时一阵后怕。现下也顾不得太多,直接哭哭啼啼地扑了上去,扒着怀夕的腿不放。
“小姐,你不能走啊,小姐!”
“老爷让我看着你,如果你跑了,就要把我全家都发卖出去……”
早就听闻安王暴戾恣睢,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只是现下怀夕都自身难保,总不能为了救她,还把自个儿给搭进去吧。
怀夕叹了口气,狠心把腿往外抽,却被丫鬟抱得更紧。
“大夫人……对……大夫人还在太傅府,你若走了,她就彻底没了活路啊,小姐……”
大夫人?太傅府?怀夕越听越糊涂,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
下人应尊称安王为王爷,而不是老爷。丫鬟又一直唤自己小姐,她虽然慌了神,但说话还算清楚,不像是失了神志,除非……
怀夕瞳孔一缩,眼中有惊惶。
奋力挣开丫鬟的桎梏,她跌跌撞撞地来到梳妆台前,取来架子上的铜镜。
昏黄镜面中照映出一张陌生的脸,镜中人如她一般捂着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清眸流盼,眼尾上挑,带着些许勾人的弧度。本是一张芙蓉面,但左脸上的大块红斑生生破坏了美感,在瓷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怀夕认得这双狐狸眼,她曾在梦魇中见过千万遍。最早,它长在蒙面女子脸上!
手上无力,铜镜从指尖掉落发出巨响,怀夕发疯似的,在脸上找寻伤口痕迹,却一无所获。这张脸严丝合缝地贴着,仿佛她本就该长这样。
怀夕身形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丫鬟见状,不禁撇了撇嘴,矫情!这张丑脸都看了十几年了,还不习惯吗?
但她不敢说,还得跟过去,把怀夕扶到一旁的凳子上。
小姐就是个灾星,得罪她可是会倒霉的。
正想着,手却突然被人一把攥住,丫鬟吓得一个机灵,以为小心思被发现了,却听见怀夕问道:“告诉我,我是谁?”
丫鬟皱了皱眉,今个儿小姐可真是奇怪,别是真傻了,届时她可怎么跟老爷交代。
虽是这样想,丫鬟的面上却一片担忧:“你是太傅府大小姐,文殊兰啊,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小桃……”
“太傅府,文殊兰。”怀夕轻声呢喃,神色惶惶,攥着小桃的手紧了紧,又急切问道,“如今是何日?又是何时辰?”
小桃的手被捏得通红,她忍着痛意,耐着性子答道:“三月十六,戌时。”
三月十六!她竟昏睡了足足两日!
怀夕怔怔地松开手,仰头看着满屋喜庆的红,顿感无力。
京城里都传遍了,圣上下旨赐婚,结两姓之好。今日,便是文殊兰出阁之日!
已至戌时,一切皆成定局。
怀夕闭了闭眼,颤抖着问出了最后的疑惑,虽然她已然知晓答案。
“这里,是哪儿?”
“宣平侯府!”
门外传来的声音低沉醇厚,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