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

白发眼罩精宛如恶魔低语，翕动血盆大口：你、跑、不、掉、了。

……

千岁磨着牙回忆这句话，猫眼迸发寒光，双爪捧住蜡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力度之大、几次使蜡笔头折断，身侧断芯蜡笔、废稿散落一地。

伏黑惠打眼一瞧，猫大师技法传神，呈现出一张歪歪扭扭、张牙舞爪的人脸，比毕加索更为抽象，他勉强辨别出那幅墨镜的归属权。

猫咪周身散发浓郁怨气，直觉告诉伏黑惠，这时千万别惹这位神仙，免得引火烧身。

“喂，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千岁杵着蜡笔，突然扭头问道。

“伏黑。”他乖乖回答：“伏黑惠。”

“伏黑惠，我问你——你的老师不仅大逆不道绑架神明，竟敢派人24小时监督我？”

他一脸人畜无害：“不是的，老师让我负责给猫咪大人提供便利，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向我提。”

“那给我开门。”

“抱歉，超出职能范围，请恕我不能答应。”少年一本正经。

好小子，长得如此纯良无害貌美动人，没成想是个白切黑！！

果然是那个眼罩精的学生，一窝黑公鸡。千岁越想越气，继续作画，默默追加一个头顶海胆的涂鸦。

伏黑惠无声笑起来。

“猫咪大人。”

“什么？”她不耐烦。

“直接让我开门，是不行的。”

“我知道啊，特意重复一遍……真是讨厌。”她尾巴烦躁地拍打地板。

“我是说——”他放慢语调，强调了几个重音：“您直、接让我开门，不行。”

那是什么，打哑谜吗？千岁瞪着他，后者面容平静，眼底流转着浅浅的笑意。

她突然福至心灵，试探地说：“那……我想吃水果罐头，这里没有。”

“好的，”少年旋即起身，双手插兜，四平八稳地答道：“马上就去买。”

千岁亦步亦趋跟着他，伏黑惠仿佛眼瞎，全程无视脚边的猫咪。

伏黑惠在玄关换鞋，小心规避猫咪，以免踩伤。

门扉开启，外头日光大盛，千岁不禁眯起猫眼，自由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颇无实感。

只可惜，龙卷风还未席卷出风浪，跟放屁似的噗地瓦解——

一片白光中，有人逆光而立:

夏油杰双手大包小包，笑得看不见眼珠:“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夏油老师。”

计划未半而中道崩殂，千岁一脸无趣，默默趴回地板上。

“你要去哪儿？”

伏黑惠神色如常，察觉不出异样，仿佛协助越狱的不是他：“猫咪大人想吃水果罐头，我去买。”

夏油杰似乎也没发现异常，温柔嘱咐道：“是么，路上小心。”

-

青年摆好菜篮，一把抱起千岁：“今天煮鸭嘴鱼给你吃。”

千岁蚯蚓般扭动挣脱下来，旋风抖顺毛发，丢下嘲弄的眼神，心高气傲拂袖而去。

想她堂堂小福神，活了这么大岁数，啥没见识过，哪个稀罕你的鱼。

夏油杰处理食材时，千岁就守在料理台边上。

——她只是负责监工！天知道两脚兽会不会偷吃。

她绝不是馋那条鸭嘴鱼！

夏油杰熟稔地解剖、剔骨、上蒸屉，然后成功收获一只盯鱼猫，他忍不住刮过猫鼻子，问：“在想什么？”

千岁心说：你活脱脱贤夫良父啊——家政课满级大佬？

话说咒术师男性颇多，掌握各项技能的不少呢。千岁偷瞄他，思忖：但好像都是单身呢，真奇怪。

想来今日，夏油杰心情不错，无甚在意猫咪的置之不答，他轻揉猫头，继续忙活晚饭。

厨房平日带锁，这是千岁头次进，不禁又打起小算盘，她沿着料理台观察四周，发现厨房用的纱窗，忍不住哨探——

夏油杰背对，正专心盯着沸腾的锅。

绝妙好时机！千岁无声无息亮出爪子，磨了磨纱窗。

很硬的材质，像钢丝触感。

如果是普通纱窗，倒能徒爪刮破。她顿时泄气，继续沿边缘潜行。

不知不觉来到灶台，蒸鱼还在屉里，此刻散发香味的是鱼汤，咕咚咕咚冒着浓白的泡。千岁翕动鼻子，肚子马上闻鸡起舞，咕噜咕噜叫唤起来。

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轻柔且不容拒绝带她远离锅炉。

“？”千岁抬眼一瞧。

“小心燎到毛。”他轻描淡写说完，掀开锅盖，夹了一块鱼，放置盘子里备凉。

千岁垂涎那块鲜嫩的鱼，一边矜矜业业寻找房子可能存在的纰漏。

等鱼块凉彻底，他仔细确认没有鱼骨残留，才递到猫咪嘴边。

终于等到你啦，鱼仔！千岁嗷呜一口，就着他的手美美咀嚼。

“您来到人世，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的吧。”夏油杰状似无意地说。

砰——！鱼块应声落地。

千岁根本来不及心疼美味，整只猫大惊失色，瞬间褪色成石膏雕像。

认定她是神明就罢了，毕竟猫斩杀诅咒有够稀奇，料想青年大概瞎猫碰上死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