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千岁在浅水里狗刨，令她倍感侮辱的救生圈，被不容拒绝强势出场，存在感极强，随着划水的动作轻轻荡漾水面。

她斜眼一瞧，浴室毛玻璃映照出一个人影，即便模糊至极，依然能感受到此人的高大，仿佛镇山守卫般一动不动地矗立。

乙骨忧太年岁尚小，身板却很宽，不出意料还会继续拔高。

17、8岁的孩子，遇到自己感兴趣的食物，多少都带点与年龄相符的欢腾，连吉野顺平也不例外。

可乙骨忧太不同，他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喜好，态度总是很温柔，也十分容易害羞。

任谁见了都会觉得他有着超脱年纪的沉静可靠。

是个相当适合保守秘密的人。

他与特级老师们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关于她。

但后者作为浸润社会多年的成年人，有着滑不留手的警惕和善于推诿，她根本无法探听有效信息。

她决定从初成年的牛犊入手。

这天，双休日。

吉野顺平窝在放映室看电影，由于画面过于猎奇，她拒绝了观影，并要求乙骨帮她刮奖券。

——商店街推出活动，消费达到一定数额可兑换对应的奖品，先前几乎所有人恰巧路过，都会给她顺带买点水果罐头，奖券一时堆积如山。

她蹲坐茶几上，看乙骨捏着硬币，一张张刮着。

“啊，又是虎鲸。”他惊叹：“老师运气很好呢，这个隐藏款单买好像挺贵的。”

这款布偶娃娃先后推出漫画、改编动漫，因其可爱特别的画风、反差至极的人设，瞬间风靡霓虹，玩具公司的商业噱头，连娃娃也采用盲盒形式出售，销量一直遥遥领先。

“是你抽的，应该说你运气很好吧。”她说。

“肯定不是我的缘故吧——其实我在机场免税店买过十个，并没有抽到隐藏。”

“哦？”千岁来了兴致，揶揄地看向他：“你要送给女朋友呀？”

受画风限制，为娃娃一掷千金，通常都是女孩子，或者有女友的男性。

她仔细凝视乙骨忧太，给予肯定地点头：嗯，这个双开门的颜值和身材，性格也好，有异性缘很正常。

“啊，里香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娃娃……”乙骨下意识回答，旋即在内心否认：

不，应该说只要他送的，里香都会喜欢，区别在于，它作为咒灵，无法把玩实物。

他笑了笑，没说自己赶来之前，已经被夏油老师通知“找到她”了。

乙骨只要一想到从前，猫咪窝在一堆毛绒玩具里面睡觉，觉得画面特别温馨可爱。

所以看到免税店的盲盒，就毫不犹豫地下单了。

“那里香呢？”

乙骨翕动嘴唇，潜意识想说：两年前她受你引渡，早登极乐了呀。

但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反应极快地缄口，模棱两可地说：

“里香、她已经……成佛了。”

霓虹人喜欢把亲人不带愧悔、没有执念、毫无遗憾的离去，理解为“成佛”，作为美好的祈愿，望生者于极乐世界永安。

“……”她安静如鸡地垂下脑袋，默默捏了个致敬亡灵的诀，悄声道：“抱歉，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乙骨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顶，心中默念：我应该感谢你才对吧。

可他碍于约定，并未吐露任何细节。

她为了摆脱尴尬，转移话题道：“咳咳、继续刮吧。”

“好。”

“——前辈，您运气真的很好呢，”乙骨忧太笑眼弯弯：“我开始怀疑门店真的拿得出这么多隐藏吗？”

短短一会儿功夫，刮出了七八个形态各异的隐藏款，感觉全霓虹的特等奖都集中这里了。

他又开始称呼她前辈了，仿佛不经意的、脱口而出的称谓。

人只有长时间地机械动作，才能形成肌肉记忆，口癖亦是如此，必须经年累月地叫着，才能达成这种惯性思维。

“那拿去送人好了，”她随口说：“听说你们很快就要举办姊妹校交流会，正好当伴手礼。”

“不知道今年的个人赛和团体赛是什么，去年我不在，听说他们打棒球。”少年继续认真刮奖，“您也会来吗？”

“不清楚，看情况吧，”千岁舔舔爪子，冷不丁开口：“乙骨君。”

“是，我在。”

她行事一向不爱拐弯抹角，单刀直入地问：“你为什么老是叫我前辈啊——在霓虹，不会这样称呼一个陌生人吧。

“你是不是很早就认识我？”

旧事重提，乙骨活像被人抽了一鞭，浑身一震，他立即正襟危坐，小心翼翼重复了一遍：“不可以用前辈称呼陌生人吗？”

拜托，你是霓虹人你不清楚社交礼仪吗？？

又试图装傻充愣了是吧。

她不想再给他侥幸逃脱的机会，半威胁半哄骗：“欺骗神明容易遭雷劈哦，当然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保你平安顺遂，功德无量。”

乙骨咬住下唇，犹犹豫豫地讨价还价：“看在我是初犯，可不可以……劈轻一点？”

竟是宁愿被雷劈也要严防死守了？！

好家伙，你的老师们救过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