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十七章《萧侯御前含泪陈情,尔等……
抬起手,而后无力地放下,对裴青说道,“裴青,你说,陈氏案发生了什么?”
“陈氏卖官鬻爵案的伊始牵连过几个京官,起因是丰县的陈氏一族在县中散布传言,声称衙中人手紧缺,县民向陈氏交付钱财,便可得到一官半职。”
裴青如实说道。
“然而直到事发前夕,陈氏共收黄金四百二十两,白绢二十匹,向县民许诺的一应授职却未曾落实,反带着收集来的钱财与自家所备钱粮上京,交给了大司农部下的盐市令。”
“案发当日,受骗的一个百姓在衙门前暴死,同日又有数名百姓于家中自缢,此事才惊动县令,然为时已晚。”
“做此案的主谋,是陈氏的长公子陈云敬,其中来往的金银数目均记录在册,几位学子和县官钦差的证言也已证实陈云敬所犯的罪行,但此案之所以没有呈送给陛下,许是因为当时廷尉府的一应事宜都有常侍接手,金家案结之后紧接着就是此案件的审讯。”
裴青察觉到了刘懿情绪的变化,他知晓这位圣上登基以来,即便明面上无法与方涵等人抗争,但也会借刀杀人,这数十年来他明里暗里削了不少用钱堆上来的尸位素餐的官员,而如今再次知道有人在卖官鬻爵的案子上做手脚掩藏真正的主谋,无疑是要将刘懿这位常年受制于人的帝王逼到明面上与宦官争斗。
即便皇权与宦权的角逐不会立刻打响,也会因此埋下引线,稍一牵动,便可激发。
于是裴青接着说道:“然而就在此案敲定之际,主审此案的官员忽然提出有证据证明陈云敬并非卖官的主谋,可当微臣查阅卷宗时,却发现当时审讯的官员并未详细跟进案子所谓的真正主谋,只是将原本判定死刑的陈云敬改判为十年刑期,押送回原籍关押,而今正是案结的第四年。”
他一边观察着刘懿的神色,一边继续进言道:“陛下,侯女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臣查阅两个案子的关联处,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然想起来陛下曾提到过,当年侯女率兵出征时,她的表兄正在家中受封官职,可金家当时得到朝廷任职的只有长子金听闲。
因此臣这才发现,当时审理陈氏案的官员中也有金听闲的参与,而金听澜自戕前所见过的人里也有此人的身影,两案结束后不久,金氏全族就因他幼弟的自戕遭到牵连,全族迁至丰县,而今的丰县县令,不正是那金听闲吗?”
“可是——”“可裴尉监你可曾想过,金听闲和金听澜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这样说不就是在指责金听闲有谋害手足之嫌吗?”
刘懿刚要说话,方涵就立刻截住了话头,将询问变为了敲打。
“诸位大人可别忘了,当初被指出弑父杀兄的人,本就是金听澜,而今只因几句猜测,就要把谋害亲人的罪名扣个一个兢兢业业的县官,这未免也太容易了吧?”
萧子衿冷嗤了一声,道:“即便我们并未借此提出怀疑,这两桩案子本质上的漏洞就足够把金听闲提来审了。”
“常侍莫不是忘记了?当年你对此人可是极为器重的,即使他受累被逐出雒阳,你也并未因此削去他在丰县的任职。”
“但神通广大的常侍大人可有想过,你所器重的好人才,利用你们对小世家的轻视把你们耍得团团转,而你却浑然未觉。也许哪天他把活着的金听澜带到你面前,你也不会觉得是他一开始就欺瞒了你。”
方涵闻言不由得一滞。
她说的不无道理。
萧子衿冷冷一笑,转头乘胜追击道:“陛下,早前微臣为防止叶翰伯再与旁人有所串通,出府后就联系了廷尉大人申请搜查令封锁叶府。
而金听闲因为他幼子的百日酒,明后日都会在雒阳,现下若要对他们就此事进行审讯,今夜就是最好的时机,若错过此时,只怕他们就会想出别的对策来对付审讯了。”
“不可。”
回答她的人不是刘懿,也不是总爱插嘴的方涵,而是终于从外边赶到宫中的廷尉秦怀之……以及司徒裴清汉。
老相国的到来实是突然,以至于没人注意到裴青原本还算好的脸色悄然变了,而后几人的视线调转,也并未叫人发觉。
二位长辈大步踏入殿中,站在三位的年轻人前面,先向刘懿行了礼,随后才听裴相国恭敬道:“老臣来迟了,这才叫家中小辈的言语冒犯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刘懿收敛了愠怒的神色,宽容地笑了笑,道:“相国言重了,裴尉监明察秋毫、尽忠职守,本朝历年新秀当中,属他与平侯最为优秀,能有如此良臣为朕殚精竭虑,实乃我朝荣幸,也是相国教孙有方。”
“陛下谬赞。”裴清汉面色严肃低沉,不动声色地往裴青那瞥了眼,对陛下的盛赞也只淡声回应,却不附和,“轻狂不知天高之辈,还担不得陛下抬举,不然,也不会做出今夜这等冲动之事。”
萧子衿闻言皱眉,抬眸直视裴相国高大的背影,沉声问道:“相国此言何意?”
裴青回过神来,听见她此言忙出手拽了下她,在对方投来的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只听裴相国轻笑了一声,转身面向萧子衿,神色比面对他亲孙子时和蔼了不少,话锋却是依旧严厉:“平侯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