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二十九回《丰年稻下尸骸做肥,荷……
书接上回。
应召来受审的人除了陈家母子和镖局的人外,算上死者的家属起码三十多人。
许临和裴青先是传了王家镖局的人进堂受审,当年运过赃款后,朝廷没有追究王老三等人的罪过,把他们定为受害方之一,然而方涵在这方面异常的大度,却让镖局的人在县中遭到了排挤。
陈云敬一回来就被关入县牢离见不到人,县中的百姓知道是王老三他们把搜刮而来的赃款运送道雒阳后,那些无处释放的恨意就全都施加在他们身上。
后来很长一段日子里,王老三的小弟们凡是出门都会被人攻击,有时候是扔石头和泥巴,有时候是被义愤填膺的百姓举着锄头追打,王老三本人更是在出镖的路上被人暗算,摔断了腿。
在一次镖局的大门被人拆掉打烂后,王老三他们终于支撑不住,就把镖局关了,解散去干了别的活计,这两年才少受了些苛责,梁硕的人找到王老三时,他正拖着一条残腿帮人搬东西。
再次到县衙来,见到两个不认识的,但一看那气派就知道是大人物的朝官,王老三心里忐忑得很,老兄弟见了人就跪,来不及搀扶他,叫他跟着跪在地上时残腿被压得剧痛。
许临看到他痛苦的脸色忙走上前把他扶起来,裴青见状对侍从:“诶,阿烈,快去外头找个马扎来,他这腿不方便坐在垫子上。”
“是。”
阿烈的动作很快,出门直奔门房,在看门的大爷那要了个马扎来,飞快地跑回去给王老三用。
王老三这些年见了太多人的恶意,知道什么叫一朝落难人人厌弃,而今看这两个使君如此善待自己这个约等于嫌犯的证人,差点在堂上哭出来,忙抓着许临的手道:“二位使君想知道什么事,王老三定知无不言,言而不尽!”
“你不必如此,这是本官应做之事。”许临对百姓的声音永远是最温和的,即使今天在他面前的是个真正的嫌犯,他在看到此人身有疾时,也会先为其提供帮助,再行审问,“我问什么话,你们就答什么,一个一个来,不要着急。”
许临扶着王老三在马扎上坐好了,随后便回到正座上,开始堂审。
“堂下何人是王家镖局原镖头王老三?”
王老三立刻抬手:“是我!是我!”
许临看了他一眼,问:“天祥十五年冬月初三未时,你与原丰县县丞陈云敬做了一笔交易,运送一批钱粮白绢去往雒阳,可有此事?”
王老三答:“是有这事!”
“他是以官府名义跟你们走镖,还是以个人名义?”
王老三答:“是以官府名义走的!镖局一般不做官家生意,这批钱粮签定之前,前后共有三人来找小人商谈,陈云敬只是其中之一!”
许临目光一凛,追问道:“另两人是何人?”
“一人是陈氏粮店的掌柜,还有一人……”王老三提到那另一人,竟莫名有些惧怕说出口,纵使那人早就离开丰县,轻易不会回来。
“直说就是,这里是县衙,还有人敢直接在这害你不成?”
许临语气严肃,话里话外的意思却都是宽慰。
王老三得此言便也不做犹豫了,道:“是……上任县令林全,但他来时带的货物却并非粮食,而是满满一车的金钱白绢,粮食是后来陈氏粮店的人带来的,说用于遮掩那些钱绢,还让我们不用担心出城盘问的问题,都是安排好的。”
许临皱眉道:“当时城门负责盘问的人是谁?”
“是当今县丞王言。”
许临和裴青对视一眼,转而又问道:“他们没告诉你,为什么要你运送这批货物吗?”
“说了。”说到这里,王老三就有些发怵,“那个陈云敬说……这批钱粮是雒阳临时征去的,说是因为疫灾刚去,京畿附近颗粒无收,粮仓几近告竭,是以只能向就近县城征集钱粮绢布,来供雒阳的百姓吃穿,官府出了钱和绢布,粮食就由他们家粮店出。”
“他还说,让我们走官道运送,这些钱粮都是有官府文书的,沿途碰到盘查时拿出文书,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他还小声嘀咕了一句:“小人当时还说,这雒阳都是达官显贵,怎么会吃不饱穿不暖?别是来骗人的。”
言罢他也知自己说错话了,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连连说“小人知错,不该妄言”。
许临和裴青却是眉头紧蹙,证言与猜测一一照应,并不是个让人高兴的事情。
“好拙劣的谎言。”
裴青嗤笑了一声。
“那年雒阳粮仓告竭?我怎么不知道?”
裴青此言并非针对王老三的说辞,而在对方听来,此言无异于将四年前未明白的罪名再次按在他头上,他只得将头埋低些,试图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头上的两位使君再次对上视线,无声地交流着心中所想。
即便雒阳真的粮仓告竭,京畿亦颗粒无收,那周围也还有颍川、弘农、河东等郡县驰援,再不济也还有别的地方可运粮过来,怎么着也轮不到丰县这个在几年前还尚为贫县的小地方来送粮。
雒阳中人以都城刚过疫病,苦寒难熬的名义,暗地从一个远方的县城征集钱粮,林全等人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