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散
弄清她搜集魂魄的目的。
再回眸时,手腕的皮肤一如既往的细腻柔软,让人不禁怀疑方才消散的一幕好似是错觉。
只有梨锦心里清楚,并不是。
现在看来,江雨月怕是通过那面铜镜看到了临溪村事发的场景。
且这幅场景恐怕经过竺听澜刻意修改,变成褚声为了活命,恩将仇报,反捅了竺拂弦一刀。
不然江雨月不可能这么大反应。
褚声的回忆到此结束,周边的环境好似纸张揉皱团起。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梨锦再睁开眼,褚声的身影比之前更要单薄几分,快要看不清五官。
天光大亮,漆黑如墨的天色被缟羽色的微光所替代。
听到一声呜咽,梨锦缓缓转身,靠坐在地的江雨月不知何时提前醒了过来,她颤颤巍巍地扶着门框直立起身。
江雨月眼眶含泪,蓦地捂住嘴,语气有些不确定,“以轩?”
久违的听到自己的小字,褚声身形僵住,没有出声,就这么与她遥遥相望。
一个站在屋檐下,一个立在雨中,中间的雨幕如同他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远,无可挽回。
模糊的眉眼和记忆里的温文尔雅重合,江雨月压抑住喉咙的酸涩,眼角似牡丹染晕,嫣红一片,语调哽咽。
“我不是故意不去的,我只是,只是很混乱,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知道一切,梨锦不禁恍然,不是执念对方失约,而是执念自己未赴约导致褚声间接的失踪,心生逃避。
褚声静静的听着,眉眼触到江雨月的脸庞时,总会不自觉放软神色。
藕荷色衣裙的女娘似是再也忍不住,她不顾一切地穿过雨幕,奔向日思夜想的心上人的怀抱。
一如当初,她每回伤心,褚声便会轻柔地拉她入怀,取出帕子耐心哄慰。
上回这样,江雨月因为惧怕褚声手上的血色,狠心将他推开,独自跑回家中,哪知竟是最后一面。
她每日坐在窗前,想如果没有推开,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黯然神伤,踪迹全无。
连晚上做梦睡太沉,都会魇住,一会是褚声举刀刺入一人身体,一会是他孤身一人迈入大雾,无论自己怎么喊他,他依然不会回头。
可这次即便见到了,结局注定不会太美好,魂魄没有实体,更别说是即将消散的残魂。
回忆里那抹温热的温度最终只存在于回忆,江雨月扑了个空,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蓦地回头,眼眸震颤。
褚声垂在身侧的手早在察觉江雨月跑来时,习惯性举起,此刻他动作僵在空中,一动不动。
他没有勇气回头去看江雨月的表情,不用想都知道是怎样一番境况。
奈何时间不够,褚声深吸一口气忽地转身,心口像是有东西紧紧攥住,一阵抽疼。
“没来也好,故意躲着也罢,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这次,是真的见不到了。”
江雨月再也忍不住喉间的哽咽,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混杂着雨水,“不要……我不要。”
雨水打湿女娘的青丝,衣衫,紧贴在玲珑的身段,水珠从额头划过眼角,顺着脸庞轮廓从下颔低落。
一时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江雨月只觉脚步如同灌了铅,沉重缓慢,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用尽自己的所有的力气走到褚声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明明摸不到,她却依旧执着。
手指描摹过昔日熟悉的五官,穿过褚声的脖颈虚搂住他。
“你送我这么多的礼物,我未回过礼。”
褚声无声叹气,即便知道是徒劳,却还是下意识提起袖摆遮向江雨月头顶:“是我甘愿。”
“那些日子是我摇摆不定,让你一个人面对谣传。”
我只是,害怕你遭世人指点,千夫所指。
想此江雨月越发泣不成声。
竺听澜轻快的语调言犹在耳:“我会把褚声做的事散播全城,你觉得,等着他的结果会是什么呢?”
褚声听了忽而一笑,嘴角苦涩,“你现在这般,我怎么忍心拉你和我一起落在风口浪尖。”
他不厌其烦地一句句回应,想要和江雨月说多一点,再多一点,可惜再多的话语,还是没能说完。
褚声向后退开几步,低首细细看着江雨月的面容,想要将女子的模样牢牢刻在脑海。
“我们,我们还没有成亲。”
“……”
这次,褚声没有立刻做出回答,江雨月默默低首用衣袖擦干眼眶,答案默契地心照不宣。
“确实是桩遗憾事,真想看你穿红衣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太阳初升,薄雾弥漫的清晨,因着下过雨的缘故潮湿清冷,云雾缭绕间露出明亮的曙光。
褚声看了眼天际,时间已到,他张了张口,千言万语辗转在嘴边只成了句,“不要哭。”
话音未落,虚无的身影化作零星点点,江雨月慌张地伸出手试图挽留,结局徒劳无功。
洁净的裙摆泥泞不堪,在灵魂消逝的一刹那,眼睛里某种光也跟着熄灭,如一潭死水惊不起波澜。
司徒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