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念
方子寻语气僵硬,这种哄人的事情他不甚擅长,能做出此举已很是不易。
“鸟雀归于天空,象征自由无虑,或许,从他送出这个礼物开始,就希望你不要墨守陈规。”
“这天地不是很广阔吗?江娘子不若周游山水,替他看一看这锦绣山河。”
江雨月手捧青雀,沉默良久,方子寻以为她顽固不化,正要转身时,江雨月张了张口,许久没有开口的声音暗哑沙沙。
“我知晓,多谢。”
女娘抬起柔荑,手指微蜷接过了修好的青雀,额角的鬓发遮住脸颊。
方子寻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有些不确定,“江娘子能想通就好。”
梨锦不知何时出了凉亭走到了方子寻身后,方子寻刚回头被她陡然靠近吓得向后跳起,虚惊一场道,“你走路没声音吗?!”
司徒幕不以为意,从梨锦身后慢吞吞走出,“是你自己大意,未察觉声响。”
“每日经书一遍,坐于佛前诵经,日行好事,直至这块木牌中间凹陷字槽饱满光亮,你所积的功德或许能缓解魂魄残缺转世之苦。”
梨锦将刻有褚声名字的木牌递给江雨月,江雨月从听到梨锦这句话,静默的眼睛忽然亮起,猛地抬头。
“代价是,你下一世会代他受他该受的苦难,世上没有白送的午饭。”
她伸出手指细细摩挲木牌上的字槽,神情震惊,不敢相信,好似落水失足者得到了一块浮板,绝望麻木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梨锦不太习惯这种目光,别扭地别开头,仍旧不能躲避这灼热的视线。
她咬住下唇,转身移步躲到司徒幕的身后,动作行如流水,一气呵成,能看出并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
司徒幕早已习惯梨锦这副作派,心底无奈,耐心替她解释,“这木牌是禅心寺百年桫椤树的树枝制作,通灵性,所言为真。”
话说了开头,江雨月已信了七成。
她一改先前昏昏沉沉,每说一句,眼眸便亮一分。
江雨月慌乱起身作揖,“多谢,真的……多谢。”
“他为我做了许多,我却从未为他做过什么。”
“谢谢,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话说到后面,江雨月的声音不禁哽咽起来。
这边的事告一段落,梨锦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封信封,信封用一枚螺钿蝴蝶作为封口。
来信紧急,芙蕖镇离青鸟城有一个半月的路程,实在耽误不了。
青雀一事告一段落,梨锦以江雨月康复不好逗留为由向江韫说明辞行。
三人并肩而行,方子寻似是未料梨锦如此行事。
连司徒幕都不由得连连朝梨锦侧首。
梨锦不善应对这么多目光,挠了挠头索性坦白,“都看着我做甚?不过交易,本姑娘又不是烂好人。”
话落她摸了摸藏在袖里的一片尾羽,江雨月以为是碎裂的青鸟太过脆弱,不知掉到了哪里,或是化为碎渣,收心让自己尽量不去在意。
“喜欢的人……有一天发现他和你认识的不太一样,那你还会继续心无芥蒂的接纳他吗?”
离开前,江雨月有找过梨锦单独谈话,梨锦以女儿家的私房话作由,赶走了司徒幕和方子寻。
梨锦眨眨眼睛,意识到她是在说褚声这件事,她爱念模糊,只能以局外视角说出理性的答案。
“因为褚声吗?”
“就当是,我向梨姑娘请教吧,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江雨月缓缓低头看向脚尖,鞋尖不自觉点地转动,摆弄附近土壤,露出这个年纪的愁恼无措。
梨锦回想自己那会的神情,分不清是冷漠,或是柔和,只记得自己说了句。
“江小姐又不是圣人,做不到也不需要不偏不倚,人人都有偏心。”
“更何况,褚公子并未做过。”
无需多言,江雨月自然明白梨锦话语间的意思,听到“并未”二字时,困扰的思绪顿时烟消云散。
倏然抬起头,眼神光亮看的梨锦抿紧嘴唇,很是不自在,耳廓渐渐浮起的红霞出卖了她此刻情绪。
尾羽不同于青雀银器,是一片确确实实,柔软光泽的羽毛。
羽毛被覆上灵力,以防回到银器的原形。
如若褚声剩余的魂魄还在,那么即便解脱,也会因为失了记忆困顿于这世间,到那时,子规留下的羽毛,是唯一为他指路的引子。
无论竺听澜要做什么,但这些人终归是无辜的。
一步错,步步错,压抑感情的人痛失所爱,发起疯来,更让人望而生畏。
她要在竺听澜彻底坠落深渊的前一刻拉住她,将她拖回来。
这是竺拂弦残存的愿念。
梨锦是因竺拂弦而生,后来才掺入了竺听澜所愿,即便如此,竺拂弦的愿念还是占上风。
竺拂弦比竺听澜预料中还要爱她。
也许他料到会有今天这一遭,心怀天下的仁医终是生了私心,替他最宠爱的妹妹安排了后路。
竺拂弦走后,他这部分愿念只存在微弱一缕,竺听澜愿念居上,从而影响到梨锦的存在。
垂丝海棠枯死后,依血而起死回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