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
车轮轧在参差不齐的石子路上发出阵阵沙沙声,马车悠悠晃晃,天色也越渐越晚,阴云密布,大雨连绵,仿佛没有尽头。
“话说回来,那么绕的路线,我们确认不是遭骗了吗?”
方子寻瞥了眼身后晃动的的帘幕,悄悄伸手挡住嘴朝司徒幕窃窃私语。
自以为很小声,在梨锦看来,习武之人耳目敏觉,听得清清楚楚。
她心下叹了口气,不知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梨锦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周边的草木杂草,灌木浓密,绿意浓浓。
满月村位置在林间深处,人烟稀少又偏僻,官府确实很难找到,约莫规矩死板封建。
按黑雾弥漫的方向……是这没错,可周边的一切却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怨气弥漫之地,当寸草不生,荒芜破败。
至于梨锦对面的沈素玉,一路上自始至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默默无言,看不出在想什么。
笑意浅淡,眼睛波澜不惊。
嗯,高水准的假笑。
梨锦心想道。
司徒幕坐在车橼丝毫不知里头梨锦的心境,藏在腰封的软剑发出微微震鸣,剧烈颤动。
他眼神一凛,瞬间提起警惕扫视四周,村子普通平凡,木屋瓦舍,寻常农具庄稼,正常的找不出错处。
村民各忙各的,看到来了外村人也只是多看了几眼,没有在意。
“到了,我家窄小破落,还望梨姑娘不嫌弃。”
马车一停,沈素玉便提起裙摆轻盈一跃,披在脑后的青丝跟着在空中掠过一道柔然的弧度,如同山间鬼魅。
方子寻出于家教,先一步下车,伸手放在她身侧,原本想让她有个落力的点,奈何人家像是未看到般,直接忽视。
正当他尴尬地悻悻缩回手时,另一边的司徒幕与他情况恰恰相反,梨锦在沈素玉动作下一秒跟着落下。
梨锦看到沈素玉下车的动作眼底飞快地闪了闪,余光觑见司徒幕踟蹰伸手。
许是怕重蹈方子寻的覆辙,那只手伸出的距离处于抬手和平放角度的中间,若是被忽略,也不至于太过难堪。
司徒幕不自觉撇头,不刻意去关注梨锦的动作,心中既忐忑又忍不住升起零星的希冀。
青年复杂的情绪直直映入梨锦眼中,她收住脚尖准备跳跃的力气,默默将手搭在司徒幕的手腕。
柔软温热的触感不同于自己瘦骨凌厉的腕骨,如同猫咪掌心的肉垫在心尖轻轻按了一下,泛起阵阵麻意。
梨锦不由恍惚,反射性看了眼搭在掌下的手腕。
承力的时候,青年衣裳底下的手臂力道绷紧,隐约能感受到少年劲瘦薄薄的肌肉,凸出的骨节硬的有些硌得慌。
他的身高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截然不同的触感。
等到她欲要再看一眼,司徒幕早已收回手臂,宽松的袖口挡住莹白一截。
梨锦只好强迫自己忽略心里那抹怪异。
满月村老少妇孺不是在挑拣菜叶,就是在唠唠家常八卦,三名小男孩蹲坐在一棵桃花树下,黝黑的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一张发黄的宣纸。
宣纸上似乎标记涂画了点东西,红痕点点,说是书院认真听课笔记的学生也不为过。
沈素玉和三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规矩不冒犯。
她一边走在前头带路,有意无意询问三人姓氏为何不同。
“梨姑娘说和兄长回澧州省亲,可你们姓氏……”
“也不是故意探查,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独居难免小心些。”
怕三人多想,沈素玉掩嘴轻笑,一句话轻飘飘地盖过自己的意欲,挑走对自己的怀疑。
又来了。
梨锦不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副笑容。
再抬眼,梨锦敛下眼里的不耐,换上一副言笑晏晏的面孔,故作惊呼,“怎么会?!世道险恶,女子单住自然要小心。”
梨锦上前几步,原想抓住沈素玉的衣摆,不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最终落在她的披帛,“实不相瞒,一位是我亲哥,一位是表哥。”
“父亲不喜我随母姓,在外我自称姓梨,在家唤司锦,不过我不大喜欢我父亲,素玉姐姐可继续唤梨。”
说着,梨锦恍若提到了伤心事,当真垂下几颗眼泪,提袖拭泪,神色哀伤,好不可怜。
她本是纯粹无害的容貌,一番折腾下来添了些许柔弱易碎,如同暴雨催打过的海棠。
司徒幕紧抿嘴唇,眉头猛地一跳,挣扎之下,取出条月白色手帕递到她眼前。
话语生硬别扭,“妹……妹妹莫要伤心。”
说到年纪,应该是梨锦比他大,这会喊妹妹,心底难免有几分怪异。
沈素玉察觉二人之间的微妙,淡笑不语。
不管沈素玉到底信没信,梨锦深觉拖着两个大男人行事确实不大方便。
方才未发觉,经沈素玉试探倒是给了记提醒。
两个男子借住在女子住所……
虽说本朝民风开放,但这种破落偏僻小村子,约莫会非常在意女子名节。
方子寻眨了眨眼,他貌似在梨锦眼睛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嫌弃。
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