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
停下来。
眼底酸涩肿痛,沈素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哭了,即便哭了,眼泪混杂进雨水,压根分不清究竟为何。
她跑啊跑,眼前渐渐浮现一缕暖黄光芒,随着光芒的还有提灯的宽袍身影。
黑影乌发披散,手提普通的四角草木灯,正一步一步朝这边不紧不慢地走来。
沈素玉跑起来地速度缓缓放慢,她有些看不清,是自己想要见到的人吗?还是自己的错觉?
微生砚身躯在树林穿梭,雨水打湿他的长发,不显狼狈,反而给他添了抹触目惊心的美艳,似山林引诱凡人的精怪,鬼魅危险。
而此时此刻他的眉目从一开始的烦躁不安变为着急心慌,他踩到树干使劲一蹬,翻身落到树木最高点,他站在高处四周扫视,试图找到印象中的身影。
阿姐……不要,我不要再迟了……
“山神祭,新娘。”
脑子灵光一闪而过,待思绪渐渐冷静,微生砚整理得到的线索,将其串联在一起,找到事情的真相。
他按孩童口中所言,兜兜转转朝庙宇方向走去,如果陈淑是想让沈素玉替代自己,那么定会在山神庙附近,方便偷天换日。
希望一切来得及,阿姐,再等等我。
沈素玉迷迷糊糊,恍惚看到了微生砚如往日一般在等她,喊她的名字,她再也忍不住,提起雨水浸透,变得沉重的裙摆奋不顾身地跑过去。
“阿姐!”
微生砚通过蛊虫找到的踪迹迅速赶来,奈何他还是晚了一步,雨打树叶,道路泥泞不堪,唯有几道杂乱的大小不一的脚印。
他缓缓上前,一下便知是谁带走了沈素玉,艳丽的眉眼瞬间阴沉狠戾。
原以为是微生砚的沈素玉在看清来者之后,身形一顿,躲藏于乌云后的月亮探出银白清辉,照亮了郎君脸庞轮廓。
李怀朝手提四角草木灯,神情平静,仿佛早已料到沈素玉会来到此处。
“沈姑娘。”
沈素玉冷静终于散去,强撑着不让自己露怯,清眸映着月光粼粼波动,湿透的衣衫,愈合又裂开的伤口,让她看起来身影越发纤薄,脸上烧伤如同美玉落瑕,无端显得凄美破碎。
从小的素养底蕴让人总会忽视那道伤疤。
沈素玉咬住下唇,长而密的睫羽不曾眨动一下,时刻准备再次逃走。
此时安静下来,方才忽视的疼痛一下蔓延到四肢百骸,长时间的淋雨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几近极限,可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倒下。
李怀朝似乎见过太多次这种事,像是猜到她的预谋,也不着急,淡淡道:“除了我,其他村民也在附近。”
“沈姑娘,你口中天真的陈淑为了活命,与村民串通一气,决定将你当做替代她的祭品。”
沈素玉胸口一阵起伏,不知是气的还是一路跑了太久的缘故,她抬头对上李怀朝麻木的目光,“那又如何?”
“沈姑娘不信我,大可以试试,能否,跑出这处林子。”
沈素玉将信将疑地盯着他,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趁机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李怀朝的身影越来越远,变得渐渐渺小,而后消失不见。
郎君劝说的声音自身后幽幽传来,“沈姑娘,好言相劝一句,不要相信满月村任何一个人。”
沈素玉恍若未觉,捂住耳朵一股脑往前跑,双腿疲惫发软,心中恐惧被黑夜和刮过的风声逐渐放大,吞噬理智。
“姐姐。”
“姐姐你知道林子出口在哪吗?”
孩童声落在寂静黑夜空灵悠远,沈素玉汗水满鬓,云鬓湿淋,她猛地回首,不解为何深夜会冒出个孩子。
约莫六七岁的模样。
就是这一秒的停顿,那名慌张失措的男孩蓦地换脸,马不停蹄地把双手放到嘴边大喊,“找到了!沈姐姐在这边!”
空气回荡的声音昭告着男孩是何居心,神游思考的理智被拉回,沈素玉只觉疲惫惊惧。
她不知道,幼时家族庇护,到如今微生砚,世间险恶丑陋她见的太少太少,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为了莫须有的神明费尽心思去害一个人性命。
为何六七岁的稚儿,博人同情,设计害人。
人群乌泱泱聚集,村民大多手举火把,手拿麻绳农具,一副计划不顺,将人绑走硬来的样子,他们把声音传出的方向围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蓄谋已久。
沈素玉极慢地摆头,她双手无力垂落,清眸最后一丝光亮熄灭,落得黯淡无光。
她像要记住这里的每一个人,将所有人的脸仔细扫视,记下,无意间她看到了躲在众人后的李怀朝,和害自己落得如此境地的陈淑。
陈淑为什么会哭呢?她不是目的得逞了吗?
不重要了。
如同雀鸟落入陷阱,再怎么挣扎也是白费力气。
沈素玉满脑子只剩疲惫无力,从父亲落狱开始,她一直多舛,如今,以这种方式结尾,是她不曾想过的。
她抬头望月,奈何月亮被云层遮掩,只能看到几许微弱清辉,雨水滑过额头,落入眼眸,随后顺着脸庞极缓滴落,雨水从眼眶流出,好似流泪,眼泪夹杂着雨水,一时分不清是哪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