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镜
郎君坐于楼下椅凳,修士耳目聪颖,他只一瞬便听到二楼传来的细微声响,比所有人都要快一步抬头望向推开的木门。
两名女娘身穿荷花异形齐胸裙,发髻身形一般无二,面覆胭色薄纱,余一双圆润的杏眸暴露于外,双手端放身前,步履款款。
纱幔层层叠叠交织在一块,灯影幢幢,穿过纱幕画卷,身影若隐若现。
薄纱覆面,半遮半掩尽显芳华,眉心朱砂一点,为面容添上了点睛之笔,风姿绰约,惊鸿一瞥,令人沦陷,眼眸仿佛盛满柔情,粼粼潋滟,惊心动魄。
晚风忽起,带起金铃叮当清脆,每晃动一声,好似晃进了心底,心湖涟漪回漾。
司徒幕还未从方才的画面回神,愣头愣脑,好像失了魂一般。
直至堪堪收拢思绪,他目光跟随着女娘的动作不曾移开半分。
梨锦脚步轻快地踏下台阶,衣裳因着她的举动卷开重叠交织,像层层绽放的花瓣。
身影穿过画卷纱幔,落入山水锦绣屏风后,踪影朦胧,随着烛火晃动,一双纤纤玉手扶住屏风边框,闯入在者所有人的视线。
葱白细嫩,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和一刻钟前傀儡露出的破绽,不知相差了多少。
司徒幕不自觉呼吸一滞,眼眸猛然睁大,胸腔心跳声仿佛要跳出来,一声快过一声,充斥在耳畔,无法忽视。
鼻尖隐约闻到馥郁的香味,幽远绵长,不似发腻的脂粉香,倒像是花香。
不知怎么回事,平时不是没见过她穿更艳丽的衣裳,可今天,异样的快要不像他自己。
晚风袭来,一阵清风拂过,吹落两名女娘脸上面纱,系带从右耳侧一松,几乎同时缓缓飘落,而后被风吹起掀开,露出底下姣好的容颜。
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恍若画中仙子,不小心从画卷逃了出来,像残缺的古画得到补充,得以展露真正的姿容。
绝世无双。
空气陷入静默,无一人打破这份矛盾微妙协调的美好宁静。
梨锦眼眸轻垂,不动声色地打量右身侧化作她模样的傀儡,也不知这傀儡名讳为何。
安静淡然,纯畜无害,是一副极具欺骗性的面容,只要不开口,几乎和她本人没什么差别。
修士的易容珠……
怪好用的,哪天也搞一颗玩玩。
鹃娘见此开口打破平静,摇着手中的团扇,娇笑道:“不知公子可有决断了?”
明明是对两个人说的,那双丹凤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司徒幕,期待他的反应。
话里明里暗里,都在有意针对,好似旁边那名郎君不存在。
梨锦似有所觉地侧眸,袖摆里顺势滑落几根银针,随时准备应对变故。
不知想到什么,她动作一顿,指尖忽动,又默默收回手中冰凉。
会如何抉择呢?
十多年的朝夕相处,总不至于真的落了外人设计。
所有人的视线,几乎同时聚集到温润端方的郎君身上。
司徒幕垂眸,而后视线略过面前两位穿着打扮都如出一辙的女娘。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他做出何种结果,唯有梨锦,在他那双眼睛转来的一刻,恰好不好的与之对视,相望,下意识心中咯噔一下。
一切不言而喻。
梨锦不知道他是否认出了自己,还是偶然。
只一眼,司徒幕便不疾不徐的移开视线,好似巧合。
唯独梨锦心里门清,不是巧合,这一眼,他认出她了。
没有其余外界因素,可他偏偏就是认出来了。
鹃娘等待的有些不耐烦,眉心蹙起,欲要出声催促,下一秒,郎君清朗声蓦地响起。
“右边。”
似觉不够,郎君再也耐不住性子,忙忙起身走到女娘身前,隔着衣袖握住那截纤细皓腕。
纳入掌心的,是温软的触感,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比白玉更要珍贵。
不是傀儡的冰凉和坚硬,刚握住,答案显而易见,随后掌心抓握的力度收拢几分。
梨锦神情怔忡,没有躲开,这点犹豫的空隙,让司徒幕抓了个正着。
郎君手掌的炙热让人无法忽视,和棠花印记相较,略显温和,温而生润。
被晾在一旁的傀儡,面容呆愣,迟钝地转了转头,目露不解。
而后又抬头下意识看向扶在栏杆边,眼睛死死盯着司徒幕方向的小安。
小安神色晦暗不明,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有惊诧,迷茫,愤怒,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块,让她看起来满身戾气。
掌下抓紧的栏杆,裂开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咔哒一声响,隐隐有断裂的趋势。
鹃娘也不例外,从容不迫的表情崩掉一瞬,想到还有正事要办,抓着团扇的五指,长指甲深深陷入白皙的肌肤,眼看快要见血丝,才缓缓松力。
她深呼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朝二楼投去目光,示意女孩不要一时心乱坏了大事。
小安收到鹃娘警告的眼色,沉默良久,抓住栏杆的力道卸了卸,最后别开头,身影没入厢房门内的黑色。
如果她身旁有人,会发现,那截被她扶过的栏杆,已然碎裂的不成样子,只需再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