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
“我要说什么呢?”
女娘逼着自己不要为一时柔情所动容,以前的教训历历在目,她不敢把自己交到别人手里。
深宅府邸,多少女娘为情如水赴壑,一颗心系在旁人身上,牵动不定,甚至丧失自我,失魂落魄。
沈夕谙不想变成这样,即便陆奚那日朝她表露心意,她也守着一条界线,守着一丝清明。
“陆奚,我们和往常一样,不好吗?”
“你办你的公务,我过我的日子,等你回来,偶尔小聚,一切都是这般平和。”
沈夕谙每说一句,便越埋首几分,不敢抬头去看郎君现下是何表情。
五指抓握裙摆的力度越来越大,衣料皱成一团,不成样子。
话音未落,她心一狠,强按住心底那点不忍心和心软,猛地抬头直视他的目光。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伪装,落在陆奚眼里破绽百出。
沈夕谙红着双眼睛,不在乎他如何看自己,一股脑道出打好的腹稿。
“硬要说,也该是你想改变什么,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话毕,陆奚哑口无言,身为审理过上百件案子的大理寺少卿,何尝看不出对方拙劣的掩饰。
明知是沈府环境压迫的缘故,明知这些都是她保护自己的尖刺,明知……其中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即便如此告诉自己,陆奚还是无法忘却她说的这些话。
一字一句,犹如针刺,根根扎入陆奚心口。
他也会怀疑,也会自馁。
陆奚勉强勾起唇角,佯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看样子丝毫不在意沈夕谙方才的话语。
不管沈夕谙现在是何想法,他自顾自捧起茶杯,将那一口茶喝完:“我不知道你如此想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解释刚完,陆奚别开脸不想再提这件事,生怕她不依不饶,又继续道:“沈家旁支牢狱灭口一案有蹊跷。”
“昨日城郊客栈失火,有沈家独女的消息,趁线索来不及销毁,我今夜就要离开。”
“临走前不过想来看你一眼。”
沈夕谙不言,遥遥看向窗外楼下聚在一起的孩童。
“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姊妹千万年。”
品味阁外街坊小孩口中念着歌谣,和伙伴嬉戏打闹,有的手里握着糖人,有的拿着风车,无忧无虑。
她起初不想闹成这样的。
良久,沈夕谙软了脾气,低声道,“事关重大,你和我说作甚。”
陆奚不自禁回眸看向她,目不转视,好似要把此景牢牢印刻于脑海。
“与你相比,不算大事。”
沈夕谙蓦地笑出声,心下暗恼今夜情绪冲动的自己,轻叹了口气回怼:“又贫嘴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一刻钟前发生的事情。
天色渐深,不知不觉到了陆奚该出城的时候,沈夕谙手伸到袖口,手指摩挲着铜镜后繁复的花纹,若有所思。
陆奚正准备起身,他理了理袖口的褶皱,转而拍平衣摆,暗叹相处的时间太过短暂。
刚准备转身,面前突然有东西于昏暗的夜晚闪过道亮光,朝自己飞来。
陆奚本能反手接住,手腕一翻,掌心大的镜子精致小巧,镜面依稀残留着女娘温热的体温。
他神色露出片刻茫然,而后去看沈夕谙的方向。
沈夕谙不自在地偏头,语气生硬:“簪子的,回礼。”
耳朵嘭的一热,肉眼可见的浮上浅红,光线太暗,以至于不太明显。
奈何陆奚眼力过人,一眼看出她的异样,他没有出声戳破,眼底重新盈满笑意,心里弥漫的失落一扫而散,“我会好好收着的。”
“……嗯。”女娘闷声道。
哪有人上一秒刚闹完别扭,下一秒就送东西,感觉就像……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沈夕谙默默心想。
直至厢房门被人合上,听到声响的一刹那,她立马起身悄悄趴到窗前,透过窗角那一丝缝隙去寻找月白色的影子。
找到熟悉的人影,只见郎君出了酒楼当即翻身上马,此时大街相比夜市刚开始前人流稀疏了许多。
沈夕谙注视着他的身形略微失神,目送他到街道拐弯处,身影越来越远,化作人海渺小一点,到消失不见,女娘都久久未能回神。
哪有说的轻松不去在意。
整个上京,也只陆奚能容得了她喜怒无常的性子。
郎君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