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端12

写到后来，戚傲然已不再注意自己耳边是否还有吉他声与温柔的哼唱声，她只集中注意力去做好眼前事，直至敲下那个句号，这一章近五千字的正文内容也就停在了这里。

接下来，她从头到尾把这一章精修一遍，自认本章的尾巴收得还不错，留下能充分引起读者好奇心的小钩子。

长长呼出一口气后，她完全卸了力靠向椅背，后背紧压在几乎成为她专属的那只卡其色靠垫上，又小幅度地做了些让自己身体放松下来的动作，四方位扭动一番酸胀的脖子，又抬手自己捏了捏，目光却还离不开屏幕。

吉他声又再度于耳畔响起，她无意识随着旋律轻晃身体，心情舒畅，随手打开一个空白的新文档。

下一步，她准备立刻开始写后一章。

“您好女士——”

这时，有一道声音毫无预兆落下来，戚傲然怔了怔，抬头看去。

眼前这位店员也不知是何时走来的她身边，她竟毫无察觉，不过她反应也快，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林安保持灿烂的笑容，又说：“我看您已经忙一个上午了，需要休息会儿，先吃个午饭吗，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

她本意绝不是要赶客，只是看戚傲然写了那么久也不停下，不见要有吃饭休息的意思，她担心对方太累，犹豫半晌，还是趁对方停顿的间隙，过来提醒一句。

做她们这一行的，每逢对待客人时，本就该保持极好的礼貌与态度，她一向也严格要求自己，只是今日面对着眼前这位客人，她显而易见比平时更多出几分关心。

至于原因，也只她自己心里清楚。

戚傲然有些诧异地“嗯”了声，语调微扬，终于想起去瞥一眼时间。

她自己写得起劲，分毫没有注意到时间流逝飞速，分明前一刻还处于八九点钟，一转眼距离下午竟也不远了。

她本没有察觉到饿意，当下经由店员提醒，不知是否暗示的作用，竟也突然觉得有些饿了。

林安还在紧张注视着她，她没有多想，朝对方笑了一下，也当即给了答复：“谢谢你啊，我都不知道已经这个点了，那我先去吃个饭，下午再回来继续工作。”

林安点头离开，她也合上电脑，却没有立刻起身，仍坐在位子上，心思已飘去另一方角落。

在那一处，温言还坐在椅子上弹着吉他，双眼微垂，身体随吉他节奏轻柔缓慢地摇晃。

人生百态，创作源自生活，戚傲然有时喜欢观察人专注时的模样，但这个“人”通常不会是陌生人，都是她所熟悉的人，而眼下她看向温言的状态，与其说是“观察”，更确切来说其实是——欣赏。

她正欣赏着一件自己认为美的事物。

不知不觉间，她再一次被温言的琴声，以及他认真弹琴时的状态所吸引，自然而然撑起手肘，指背抵着下巴，神态越发放松。

跨越那几张空桌椅，眼前这一幕对她来说实在赏心悦目。

周遭万物静谧，只余吉他声响萦绕于她耳边，她平静的脸上逐渐蔓延开笑意，那也是享受之后不自觉的真情流露。

她知道温言并非顶尖，但她也知道，这几次下来，对方的弹奏总带有那么大的一股能量，让她舒心，让她身处辽原。

说好的先去吃个饭，到这里却默默转换为——先听完再去吃，也不急于这一时。

她没有想过若温言始终不停会如何，她并不去思考这种问题，只想先听完这一首，哪怕距离这一首结束还有很长时间。

温言也早已注意到了她。

看到她撑着头望着自己，这样慵懒又放松的状态之前倒是少见。

他从不认为自己自娱自乐的吉他乐，对于某一个人会产生这样完全超出他想象的力量，直至那位顾客与他说起，再到此刻，那位顾客做出与店里其他顾客截然不同的动作。

她在倾听，非常认真在倾听着。

不过短短二三分钟后，吉他声已远去，再也听不见。

弦不再震，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也已从吉他上移开，戚傲然却仍感觉有乐声在自己周边盘旋着，余音绕梁。

她因此有些恍惚，看一眼手机屏幕，发现时间过去仅几分钟，她却觉得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

一瞬万年，这是她认为非常虚无缥缈的一个词，却成为她此刻最真实的感受。

结束时，温言起身，朝顾客所在的几个方向深鞠一躬，最后目光定格在戚傲然脸上，笑意更深。

戚傲然与他对视几秒，一句话不说，彼此眼神却像是已诉尽千言万语。

在他明显将要“退场”时，戚傲然才从恍惚中完全清醒过来，举起手朝他比出一个大拇指。

她看到温言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被她点赞的方式成功逗笑，无声笑得愉悦。

这还是戚傲然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么大幅度的笑容，那抹似能包容一切的笑意里清晰可见多出几分清澈明净的少年气息。

温言离去后，她也起了身，一如往常将电脑放于前台，在于新的一声“欢迎再来”中走出了咖啡馆。

太阳毒辣，刺得人睁不开眼，她撑起小遮阳伞，随意选择转向左边。

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