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护着命脉的雌虫始终一声不吭,身体颤抖着紧绷,像是一块伤痕累累又顽固不化的青石。
一道声音从画面之外横插进来,“只会蛮力打有什么用,对于这种硬骨头,要使点巧劲才能撬开,懂不懂?”
“——将他架起来。”
耶尔心尖猛地一颤。
带着寒意的战栗沿着脊骨往上蔓延,让他齿间微冷,已经猜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呃啊……!”
那道声音指挥着机械臂将地上的雌虫架起,将他在镜头遮掩着的部分尽数展露出来,曲起膝弯摆出一个极尽折辱的姿势。
羞辱至极也难堪至极。
颤抖和脆弱被层层揉碎,铺匀在那具浅蜜色的身体上,熔金般璀璨的眸光动摇似的微晃,在大亮的灯光下看去,像是盈上了一层泪光。
但随着姿势的变动,耶尔发现里面并没有眼泪,只是灯光造成的错觉。
那双眼睛里只有锋锐到伤人伤己的痛苦、羞耻,像是粼粼闪着光却裂痕遍布的琉璃,或许比那更坚硬,是一柄悍然迸裂的刀锋。
冰冷的镜头剖开血肉,要将里面柔软的心脏挖出砸个稀巴烂,要将羞耻的不堪播出来任凭赏玩。
画面干干净净,他却看到了血流成河。
耶尔喉结滚动片刻,终于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嘀!检测到明显不适情绪,已为您打上马赛克。”
下一秒,眼前一花,满屏的马赛克将耶尔的视野填满,就连声音也被消掉,被撞击窗户的朔风掩盖下去。
“啊啊啊怎么了?突然听见警报声!”
015急匆匆地从厨房飘出来,紧张得小屏幕上表情乱闪。
继干呕之后被呛住,耶尔咳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声音微哑地道,“没事。”
穿越到这里三年时间,他已经将虫族的语言和社会常识基本学习完了。
但在今天之前,那些对于他不过是干瘪的文字,没有丝毫真实感可言。
对于陌生世界的抗拒心理让情绪竖起高墙,自动过滤掉那些过于荒诞和无法接受的东西。
刚才的一幕却像一根针,戳破了真空的气球——
不管表面有多么相似,这都是一个非人的种族和社会,充斥着无机质的扭曲和残酷,狂热和冰冷是两个水火不容的极端。
他夹在中间,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
耶尔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
愤怒有之,恶心有之,但更多的是蜉蝣被淹没在浩瀚林海的无力。
就像他第一次睁开眼,见到半空中军雌完全展开的狰狞骨翼遮天蔽日。
说到底,他什么也抓不住,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咕噜咕噜——”
厨房里突然传来沸腾的声音,015呀了一声,慌慌张张地赶回厨房,噼里啪啦一阵忙乱。
耶尔怔怔出神片刻,收拾好情绪后也跟上去帮忙。
等厨房里的狼藉被收拾好,外面的直播投影检测到没有观众,早已自动收起。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客厅里一片沉寂,像个黯淡而冰冷的雪屋。
*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已经接近年末。
大雪下了一整天。
晚饭后,记挂着新芯片的015就开始暗戳戳地提醒耶尔,一会把大衣拿到沙发上熨烫,一会把白色毛绒绒的围巾卷成一团……
做完这些又开始在脚边转来转去扫地,哐当哐当的,生怕耶尔听不见。
原本还想懒一会的耶尔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书合上,“好好好,这就走。”
他拿起沙发边上的羽绒服,几下将自己拾缀整齐,背负着015殷殷切切的视线出了门。
天色完全黑沉,外面的雪小了一点,但是温度比昨天还低很多,寒风打着呼啸直往围巾里钻。
那家店的位置还挺远的,耶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绕一下近路。
从这片的黑市直接穿过去,可以缩减一半的路程,他还是第一次在晚上过去,但城市机器全天候巡逻,雄虫又是被密切关注的对象,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黑市已经闭市,一路过去都是紧关的店门,只有陈旧的路灯散发出黄澄澄的光,靴子踩在雪上“吱吱呀呀”地响。
“砰——”
前面一家会所的后门突然打开,里面突然扔出来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随后跟着出来几道黑影,二话不说直接殴打起来。
“……真是硬骨头我操他X的……给我狠狠地打!”
“上面的命令是直接弄死,然后分开几份扔垃圾场里,打完就动手吧。”
耶尔眉心微蹙,然后垂眸将脸埋进围巾里,决定将无意路过贯彻到底。
但这条巷子很窄,他要路过就不可避免会接近施暴现场,离得越近,那几个身影也越清晰,能感觉到好几个凶狠的视线落在了身上。
耶尔加快了脚步,但余光无意一瞥,却突然撞见一抹黯淡的浅金色。
等等……金色?
意识到一种可能性,耶尔微微睁大了眼,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抬眼看去,接着路灯昏暗的光,终于从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