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藏在那一年的那一个夏天。
这五年里,她与苏家再次议亲,苏家连同秦家打着清君侧的口号,歼灭梁王余孽,助兄长登上帝位,她成了长公主。
当年那个黑水森林里的狼王少年,怕是怎么也没想到,当时她并没有真的跳下悬崖,而是她一早知道兄长在悬崖边设了机关,当年她和兄长一早料到狼王的痴心,想要真正摆脱他,除非他亲眼看着她死。
于是,眼看着他痴心不死,她为了让秦军和狼不要再互相缠斗下去,只能最终同意兄长一开始的提议,亲眼让他看着,然后死心。
是的,一开始,她确实不忍心,毕竟她知道,她对他有多重要,就更不愿意那么做。
只是后来,实在是无可奈何了。
她是南国的公主,她有身为南国公主应该担当起的责任,当时整个南国都落入梁王手中,而梁王实在不是什么能好好对待百姓的明君。
他只是山野里的野人,一个不知道真正名姓、不知道父母、不知道来路、不知道未来的野人。
她可以给他身份,赐予他钱财,让他在人群里生活得很好,可他偏偏对南国公主起了执念,更何况,他绝对不是一个泛泛之辈,一旦让他回到人群里,凭着他对公主的执念,三五年里,难以想象以他的狠绝,会干出什么祸乱的大事。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他回到人群,她...也只能在他面前死去。
五年的时间,兄长成为南国皇帝,眼看着她和苏衍的婚事快拖不下去了,苏氏频频在朝中提出,让她和苏衍完婚,好婚后发兵去北境,援兵抵挡北国的进攻。
“殿下,苏大人又来了。”诗雅匆匆来禀时,襄芙正在屋里写丹青画。
苏衍这五年来,只要下了朝没要事,就爱到来仪宫找她,来时总爱给她带些坊间好玩的玩意,或是好吃的小食,有时还会带几本游记。
今日他来,给她带了一个花环。
是他看来仪宫门口的凤仙花开满了,亲自爬树上去采摘编的。
“殿下,”如玉公子身穿绯色官袍,气度偏偏朝她走来,笑着将艳丽的花环戴在她头上,“据闻殿下只爱凤仙,御花园里种满了不止,还得在自己宫门前种,再多也不腻,那臣也没什么花能送的了,只好摘了殿下宫门前的花,给殿下做花环。”
襄芙看着苏衍手中的花,早已没有了当年见心上人时的欣喜,有的只有虚假的周旋,和高贵不失礼节的微笑,想到的只是当年在黑水森林,有一个赤诚的少年,拿着同样亲手编的花环,亲自戴到她头上的情景。
“苏大人有心了。”
她示意诗雅替她收下花环,自己并不去接。
“听说最近战事很紧,兵部忙碌,苏大人就不用成天来本宫这儿了,处理正事要紧。”
见无论怎么对她都不领情,苏衍脸上笑容一僵。
很快,他又恢复笑容,温和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臣来找殿下,正是为了正事。”
“南国和北国交战,此时北境正是缺兵之际,殿下还是趁早与臣完婚,好让臣早日调兵支援吧。”
看着他温情脉脉的笑,襄芙只觉得恶心。
他竟敢以发兵为由要挟她完婚。
“苏大人既然一心为国,那不如先请苏大人遣兵领将去北境将北人赶走,本宫好让皇兄给苏大人赏赐,再风风光光迎娶?”
她此话一落,苏衍抿唇忍俊不禁。
襄芙恼怒,暗暗握紧拳头,隐忍道:“不知苏大人笑什么?”
“恕臣失礼,不过殿下的话实在有些好笑,殿下是不是以为,如今,当今圣上是殿下的兄长了,殿下就有任性的权利?”
“殿下当真不知道,当年陛下能登基,靠的是什么吗?”
襄芙听着,小脸越涨越红,气鼓鼓地:“你...你...放肆!苏大人好大的胆子,难道苏家想越过陛下去了吗?”
“殿下息怒。”苏衍微笑着揖了揖手,“臣是殿下的未来夫婿,只是想跟殿下说些真心的话。”
“殿下应该清楚,如今的情势,早已不是你、我,或者陛下,又或者秦家和苏家就能决定的情势了,世家、权力、皇权,纠葛得太深,也牵扯了太多人的利益,你我都只是这艘大船上,被逼航行的人罢了。”
“臣只想来告知殿下一句,殿下倘若不嫁给臣,那苏家那边首先就没办法说服,那不是家主一人就能决定的事,是所有人的,甚至是背靠苏家背后的许许多多的势力。”
“殿下好自为之,臣告退。”
苏衍走后,襄芙竭力稳住身子,诗雅连忙过来扶住她。
“殿下,你这又何必?殿下先前...不是挺喜欢苏大人的吗?不如就...”
襄芙瞪了瞪诗雅。
诗雅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当年苏大人没有真的要杀殿下,如果他真想杀,奴婢和诗青根本不可能在他和龙鳞军手里,还能把殿下送出宫了,奴婢被他的抓走后,他也没有真的虐待或是杀死奴婢,不就足以证明苏大人他其实是对殿下有情的吗?”
“他只是在那个情况下,没有办法看着族人被先帝无辜冤屈死,而且...而且他最后也帮了你和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