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出嫁的姑娘回门一般是要在娘家吃过午饭,后半晌回去,不误了晚饭时辰即可。
罗婉不知宗越问这个作甚,但还是给了他一个大概时辰。
宗越打马走了,罗婉才看出已经快到罗家,遥遥看见父亲和弟弟妹妹们在门口等候,他们概是认出了侯府的马车,大步来迎。
“方才骑马走的,是宗世子?”罗相禹望着远去的人影,不确定地问。
罗婉说是,罗相禹吃了一惊,他是从不敢想宗越会专程来送女儿回门的,“你这孩子,怎么不留世子吃饭?他不懂礼数,你也不懂?”
罗婉牵着妹妹手进门:“爹爹,世子听见你这话,可不一定会高兴。”
宗越臭名远扬,是长安城中许多长辈用来规训小辈的反面人物,罗父自也少不了拿他举例,万一家中弟弟妹妹们口无遮拦,把说宗越的坏话泄了出去,那这梁子才是越结越深,谁也化不开了。
现下宗越走了反而是好事。
罗父细想是这个道理,遂没再多说。
没有宗越这个外男在,回门宴便未男女分席,一家人同席用餐,罗婉是家中长女,位列三姊妹之首,挨着继母周氏入坐。
周氏原是罗相禹亲姑家表妹,罗婉亦唤作表姑姑的,前任丈夫曾在岭南一个下县做县令,六年前病逝,周氏在岭南无所依托,遂携一双子女北上归家。周氏在娘家住了两年,周母去世,周家几个亲兄弟日子紧巴,无心也无力继续接济周氏母子,周氏不得已给当时还健在的亲舅舅写信求助。时逢罗婉母亲去世不久,罗婉祖父觉得儿子身旁需要一个人照顾,且周氏毕竟是亲外甥女,便命罗父将周氏母子接了过来。两年前,罗婉祖父弥留之际,提出让儿子娶周氏为继室,让周氏余生有个名正言顺的去处。
罗婉并没抗拒过父亲续娶周氏,只称谓上始终唤作姑姑,不曾改口。周氏对此当然不满,自恃长辈身份,从前也多冷言冷语,今日却格外热情,一面给罗婉夹菜,嘘寒问暖,问在侯府有没有受委屈,与新夫婿相处可好,眼睛却忍不住觑着罗婉头上堆金蹙玉的花簪。
“我记得这是安丰侯府下定的聘礼?”周氏目光落定在花簪上,寒暄地问。
罗婉淡淡“嗯”了声,并无他话。
周氏连夸好看,又说:“你爹爹对你可是真好,侯府下定的聘礼,一文钱不曾落下,原封不动地给你陪嫁了回去,要我说,这样做还是有些冒险,谁不知那宗世子挥金如土,万一把你的嫁妆都挥霍了,你以后日子艰难,可怎么办?”
不等罗婉说话,罗姝道:“姑姑,你可别乱说,什么叫一文钱不曾落下,我阿姊可是给我爹爹留了一万贯钱呢,家里的账目你不是拿去了么,难道没瞧见这么大一笔钱?我爹爹说,这笔钱要留作我的嫁妆,谁也不能动,连石郎上学都不能动呢。”
罗姝、石郎是对孪生子,与罗婉一母同胞,皆小她五岁,如今也已十四。若按正常年龄,罗姝再过两年也该谈婚论嫁了,罗婉出嫁,管家权交给了周氏,却也给妹妹留了一份底账,故此罗姝对家底一清二楚,听见周氏竟想言语上吞掉长姊留下的钱,哪里会相让。
一万贯对侯府来说九牛一毛,对罗家这等普通人家,却不是一笔小钱,是得不吃不喝攒上十来年才能有的数目。
罗姝故意看向罗相禹:“爹爹,你还记得说过的话吧,可不兴反悔。”
罗相禹尴尬一笑。
罗姝察觉不对劲,追问:“爹爹,你不会把我的嫁妆钱挥霍了吧?”
罗婉也盯着父亲,等他的答复。
周氏忙说:“没有,没有挥霍,你们爹爹一向踏实本分,上哪里挥霍去?”
罗姝哪里会信这话,再三追问父亲,言他不说就要去查库房。
罗相禹只好说了实话:“你们阿兄马上要下聘了,聘礼还差些,我想着,先用这笔钱给他补足了,等日后珠娘出嫁,答应你的嫁妆一文钱也不会少。”
罗父口中的“阿兄”便是周氏带过来的儿子,长罗婉一岁,周氏正式再嫁后,一双子女便都随了罗姓,名字也随了罗家亲子,唤做罗珉。
罗珉早先看中了一个姑娘,那姑娘父亲是吏部司选署秦主事,品阶与罗相禹相当,均为正六品。品阶虽相当,但鸿胪寺到底是个迎来送往的清水衙门,如何能与专司官吏考核选拔的吏部相比,是以罗珉虽多次示好,周氏也想方设法与秦家攀关系,都没甚结果,直到这次罗婉嫁进安丰侯府,秦家忽然就应了婚事,只聘礼要的高些,单是钱就需两万贯,其他头面绢缎等物另算。
“爹爹!你怎么做这事!”罗姝脾气暴,登时就恼了。
贵族之家竞相攀比,娶妇嫁女聘财嫁资偶有数以万计者,但在普通富足人家,婚嫁聘财高者也就数百贯,一千贯已属顶天。
秦家开口两万贯,分明就是觊觎长姊的聘财,狮子大开口,想借机敛了去,可恨爹爹竟然真的答应了。
“我不答应!”
罗姝倒也不是真护着自己的嫁妆,就是不想长姊断送一生幸福的钱便宜了旁人。
“你!”罗父有些无奈,到底不占理,也不好责怪女儿。
席上一片寂静,片刻后,忽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