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回府后的程今陌便将沁了酒水的鲛绡,放入盥洗器内,又让婢子打了些许清水倒入。
早已干透的鲛绡,在遇水后慢慢渗出了浅褐色液体,程今陌将这褐色液体分别盛入两个瓷瓶内封好。又将其中一瓶给了冷秋,让其交由林年,查查这到底是何物?
冷秋在得了吩咐后,便自行离开。
此刻厢内的阿夏哭丧着脸:“不曾想今日二娘子竟遭遇了这等腌臢事,俾却在回府后才得知。大娘子说的对,俾这种婢子不如卖了了事。”
“莫往自己身上揽些不该揽的过错。她们即定了坑害我的章程,你在侧碍事,她们总会有法子将你支开。”
陈氏亦是一脸后怕的担忧:“此番坑害下作至斯,这岂只是想要毁你亲事这般简单,分明是要将人置于死地。”
程今陌顺着陈氏的话无奈道:“是啊,为何大凛的女娘需得清白胜过命,这‘清白’为何就成了衡量一位女娘全部价值乃至品德的唯一标准?而郎君成亲前,若不去趟平康坊都担不起风流才子的佳号。”
阿夏嘟囔着嘴:“俾虽不明白二娘子何意,但奴明白这天道不公,不公至斯。”
程今陌突然拐了话头询问道:“阿夏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
“俾不曾想过,俾只想一辈子都跟在二娘子身侧。”
程今陌望着阿夏似乎想要求证着什么:“我总是命你做这做那,走出我的支配,做自己想做之事,不是很好吗?”
阿夏回望着程今陌的脸,整个人有些惶恐:“俾从未想过,俾只是奴仆而已,奴仆此生此世都需得听主行事。”
“阿夏你莫怕,我并非要摒弃于你,你所言甚对,是这天道不公。上位者制定了不公的法度,弱者想要生存只能遵循此道。”
程今陌两世为人,终归比旁人多些见识,她自是看清了大凛子民被这个时代内的糟粕思想同质化。世代奴仆皆是如此,那种听从主人支配做事的反射,已经流淌在了基因里,一代又一代,血脉传承。
若想打破此枷锁,让整个朝代随之改变,此后需得人人读书明智才是,可这整个进程,又需要几个世纪去实现呢,想到此处的程今陌再次陷入无尽的迷茫中。
······
二更后,大理寺内偶有蜡烛燃烧的噼啪声,在这寂静的大殿之上响起。此时正值季春,殿内阴寒,四周大开着户牖,一阵阵被白日烘暖的春风流入这大殿之中,烛火亦随着暖风不断的晃动。
自从李邵庭遣人去程府为李泽及提亲后,李泽及便命西群时时禀陈程家二娘子的一应琐事。今日府里突然大摆席宴,亦邀了程府的两位娘子,可最爱热闹的太师府主母唐氏却去了别院。
自从西群领了李泽及吩咐后,便日日盯梢程今陌。今日一整日都隐在暗处的人,此刻正滔滔不绝道:“那程二娘子真是胆识过人,女中豪杰也。我今日隐在房梁上可看的一清二楚,她用衣袖遮挡,将下药的酒尽数倒在了鲛绡上,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后被反锁在西厢内也能轻松脱身。”
在听了西群的禀陈后,李泽及面上没甚表情道:“余时,白日之事你有何看法?”
“属下不敢妄议。”
“但说无妨。”
“该是主母唐老夫人默许,只这想要毁亲之人怕是不在少数。”
李泽及静了一息后,便转了话头: “那裴府尹家的蠢胖子可醒了?”
“禀郎君,一刻前府内传来消息,人还在昏睡中。”
李泽及有些嗤笑:“这下药的份量倒是十足,若是醒了便遣人送回去。告知裴府尹有人想对裴郎君下手,因着查案碰巧救下,经过此事那裴胖子定能警醒些时日。”
余时插手道是后,仍是忍不住出口询问:“属下有一事不明,为何此番会是那裴府尹家的郎君。”
“裴府尹此人是个胆小怕事的主,能中立的时候绝不参与朝中派系纷争。他能走到今日之位,不过是仰仗裴氏一族,外加他的狗运道。他如今掌管的可是京兆府要地,依着今日之局来看,该是吾那便宜兄长,想要借此机会逼着裴府尹入这党争罢了。”此话过后一番消静,李泽及不知想到何事突然命道,“西群,你明日去将程二娘子引出府,我要见她一面。莫再用你那些蠢法子了,直言便是。”
西群有些讪讪道:“是。”
……
次日一早,程今陌便又收到了来自李泽及的书信。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忍不住出口评道:“李邵庭作为圣人师长,怎会教出如此一言难尽的儿子,字迹如螃爬就算了,话里话外为何总是透着股油腻之感。”
陈氏将今日朝食放到圆桌之上后,笑着打趣:“郎君写给小娘子的书信,总会透着些温婉。若是一板一眼,多无情趣可言。”
“乳母,你管这叫情趣?你是不知他上次书信言语有多奔放,什么语短情长,盼卿卿一见。”满脸嫌弃的程今陌,顺势将书信放到了圆桌之上。
陈氏看着程今陌面上表情,不自觉扬起了嘴角:“那二娘子是见,还是不见。”
“我若一直避而不见,他若一直如此送信,我却有些消受不起,毕竟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