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事
荷华眨了眨眼,故意只说一半。
令妃没等到下文,扭头冲着正给自己捏按肩膀的敛秋笑道:“瞧瞧这小蹄子,在我面前还卖起关子来了,”说着直用手指她,“还不快如实招来!”
荷华本为逗她一笑,也就说了:“昨儿我拿开春翻出来的那件月白芙蓉对襟马褂去绣坊改腰身,宋嬷嬷正在训一溜儿宫女,看见我来了才罢,还特意给我找了个手巧的小宫女量身。我看那宫女年纪甚小,又眼生,宋嬷嬷说是年初才进宫的,新人这时候本应在纪嬷嬷手底下调理,可绣坊赶各宫主子的春装人手实在不够,才把这丫头好说歹说借了来。”
“宋嬷嬷都如此看重,想来不错。”
“正是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不仅改得合身,还绣了福寿三多的纹样。”
令妃做宫女时绣工亦属上乘,闻言更加感兴趣,不禁追问。
荷华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道:“奴才细细打听了,这个宫女名叫贞儿,是姑苏人士,从曾祖母辈就在江南织造做工,最擅苏绣中的双面绣。”
令妃心中暗暗赞叹,可又觉得奇怪:“这样好的绣工,合该去绣皇上皇后的春衣,怎么劳动她给你做这最下等的缝补的活计?”
荷华不禁笑道:“谁说不是,我也正纳罕,结果看那丫头把衣服交还给奴才的时候,一双眼乱飘,直觑我的脸色,宋嬷嬷还在一旁夸耀她的手艺,紫禁城何处不是人精?这一老一小想在我面前做戏,可不能够!”
敛秋一直静静地听着,早已明白过来,令妃擅绣在后宫不是秘密,若是这个贞儿能入了令妃身边的大宫女的眼,回头在主子面前提上一句半句的,往后自然有数不尽的好处,宋嬷嬷恐怕便是打着这个主意,才格外帮衬,助她一臂之力。
令妃也见惯了这些小把戏,并不放在心上,反倒惜才之意更盛:“这倒也无妨,既然进了宫,谁不想往上爬,不知你看她人品如何?”
荷华嘴角露出不屑:“看着性情有些浮躁,纵然对着我,言语间也带着傲气,不像是老实做事的人。”
储秀宫的宫女太监都是荷华一手调理出来的,令妃知她看人很准,也就不多言了。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小九躺在下人房的床上,还觉得过去的一个月过得像做梦一样。
二月初二那日,她以赵家女儿的身份进了宫,后来同其他包衣管领佐领家的闺秀们一起在管事纪嬷嬷手下学习规矩。
宫女们向来如此,要如此学上半年才能分宫室伺候贵人。
宫中的嬷嬷和大宫女对她们这些新人有教养、规范之责,不光是现在,即便以后分了宫室,有了主子,若是她们犯下大错,也要牵连前者,是为连坐。
也正是因此,嬷嬷们往往御下极严,像纪嬷嬷这样不动辄打骂的已是难得。
相比于在赵家,小九仿佛噩梦初醒,快活得不得了。
唯有一点,宫女入选后不仅观其仪行当否,还试以绣锦、执帚等技艺,小九在家时只爱诗书,这些统统拿不出手,故而除了一副好面皮,在一众宫女中着实算不上出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小九只好继续披着羊羔皮,老老实实从头学起。
她虽然学得慢,却十分谦虚上进,纪嬷嬷看她实在听话懂事,也就不忍心再多苛责了。
一转眼到了三月十一,正是先皇后的祭礼,小九被分派来做搭凉棚陈祭器的活计,因着她规矩好,做事周到妥帖,嬷嬷才遣她来长春宫充个半日的杂役。
说是杂役,其实也不过是给旁边的全喜公公打个下手。
全喜见她虽然年岁小,但是很会看眼色,有她帮衬着轻松不少,又生得眉目标致,便留了心,开口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瞅着倒有些眼生。”
小九轻轻抹了一把汗,笑着回道:“我是管事纪姑姑调教的,才入宫,还不曾分宫室。”
“难怪了,可是二月里采选进来的?”
“正是。”
小九见他有些年纪,像是在宫中浸淫过的,有心打听一番,便小心问道:“不知公公怎么称呼?”
“叫我全喜就行了。”
小九见他不反感自己与他搭话,于是壮着胆子继续开口:“我初来乍到,诸事不通,全喜公公若是肯指点一二,小九感激不尽。”
全喜见她恭敬,将手中金樽摆好,道:“谈不上指点,姑娘们都是管领佐领大人们家里的明珠,比我们不知体面多少”,复又打量小九一眼,“若是有造化,飞枝变凰也说不定。”
全喜说完,特意看她神情,见她没什么反应,又耐心解释道:“用不上一年,等你们调理好了,自然分到各处,杂役倒罢了,若是侍奉主子娘娘,其中关窍……”
小九心中明白这是在说后妃高低,面上却仍旧懵懵的,一副等着对方接着说下去的样子。
全喜也存着卖弄的心思,压低了声音:“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只要是想更进一步,必得跟对了主子,若存了心,”顿了一顿才接着说道:“更要在这事上仔细些。皇后不必说,才诞下十三阿哥,主子尊贵,待下面的人也宽和,这是紫禁城里一等一的好去处。”
小九在赵家时也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