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要不要谈话

老奶奶平日总是这样，有点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前天妇救会感问军属时，一户送了二十个鸡子，她又是东送西送的。眼下，她从顶棚小花篓里把鸡子拿下来，递在铁蛋手里。

起初，铁蛋直推辞，老奶奶说：“客气什么，心里早想吃啦，嘴上还推辞，我可不喜欢这样的孩子！”

这是实话，铁蛋一见鸡子就嘴馋，所以老奶奶的话刚说完，他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珠，就接过来吃了。他吃得很快，把四个鸡子三口两口就装进肚子里，然后又喝了碗热水，觉得舒服极了，浑身都感到暖烘烘的，讲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他想说几句感激、尊敬老奶奶的话，可把嘴咳的老长，就是不知说什么，急得他双手没处搁，一会儿摸摸后脑勺，一会儿挖挖已经破了三个洞的衣布袋，一会儿又朝着老奶奶笑笑，摸弄着老奶奶的小花猫·······

“老奶奶，我再给你挑几担水吧！”铁蛋也吃了也喝了，劲足了，这回干得更猛了。

他挑着一担半大瓦罐，一担一担又一担，走起路来一溜风，进进出出就像穿梭一样，看来不费吹灰之力。不多一会，就把老奶奶的水缸挑满了。

老奶奶说：“铁蛋，好了，好了，这缸水足够我吃四五天了，你干活多招人喜欢，真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老奶奶一夸奖，铁蛋更有劲啦，非要再挑一担不可。

谁知他挑回来刚要急三忙四往屋里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猛地滑了一政，哗啦一声，瓦罐碰得稀碎，水流了一地。

哎呀，太倒霉了！这多对不起老奶奶！他又难过，又惭愧，可老奶奶一句话也没有埋怨他，反而劝说了他一番。因此，铁蛋当时虽然为了这事很抱歉，不过一走出老奶奶家门口，便把这倒霉的事忘的一干二净。谁知，没过两袋烟的功夫，李海生就着人来叫他到团部去。

原来，李海生见大贵这几天照样不积极，今天过午时帮着军属干完活后，就决定亲自找他谈一谈，谈话中得知铁蛋摘樱桃和发通牒令的事情，刚出大贵家门又碰见桂花，桂花向他汇报了铁蛋刚才给老奶奶砸了水罐的事。

李海生觉的铁蛋太不对劲了，给儿童团丢了人，给爷爷脸上抹了灰。可是，他俩是村中最好的知己朋友啊！该对他怎么办呢？谈还是不谈，李海生犹豫了片刻，觉得还是该找他谈。

铁蛋和李海生的脾气是截然不同的，那他们怎么能成了一对最好的朋友呢？这事儿，还得先从铁蛋的身世谈起，铁蛋也是个在黄连树下长大，在苦海里活过来的孩子。他从记事起，仿佛所有的人都欺负他，看不起他。

他爹早年雇给渔霸下海，因为不服欺压，跟朱永龙干了一仗，就逃到关外去了。

这一去没了音信，妈就改了嫁，丢下了他，只好跟着叔叔过日子，而叔叔常常喝酒，一喝醉了酒，铁蛋就成了他的出气包。

虽然叔叔解酒后也后悔，觉得不该这样对待孩子，可是酒朋友陪他机会太多了，他不仅高兴的时候喝。遇上气愤的事儿无处诉说，也要喝酒解愁。再加上，一天到晚都很辛苦，干活类的精疲力尽，也顾不上管铁蛋。

铁蛋又很淘气，不肯老实在家待着，七八岁起就常常东游西荡，有时十几天不回，别人认为他是死了。可是过了些日子，他却鼻青脸肿、破衣烂衫活着回来了，铁蛋的童年就是这样熬过来的。

他恨透了那个旧社会，觉得人间无情，世上无友，谁都不好。

在解放前一年的春天他患了肠胃病，叔叔又雇给人家出远洋作业去了，家中没有吃的，他又不能出去要饭，眼看着就要完了。

一天头午，他见出海的船回来了，便咬了咬牙，找了根棍子当拐棍，拿了个篮子，来到了前海湾，想要点鱼虾，来充饥。

可当他来到那里才发现，回来的船大多数都是渔霸的，差不多已经卸完货了。他有气无力地爬到船上，在船舱李捡了点剩下的碎鱼烂虾，才要走，没想到被朱永龙的侄子刁二蛋发现了。

这小兔崽子气冲冲地走来骂道：“铁蛋，你这个小杂种，为什么偷我们的鱼？”

“这是······你不要的······”

没让铁蛋再分辩下去，二刁蛋朝铁蛋的小扁篓腾地踢了一脚，道：“胡说！我捧你这个小子······”

说着就挽胳撸袖子，上去要打铁蛋。

本来二刁蛋只比铁蛋大一岁，要是平常，铁蛋准能挤命也和他较量一番，可是他现在连病加饿，浑身皮包骨头，半点力气也没有。

二刁蛋刚要动手打他，在旁边刚和爷爷出海回来忙着卸货的李海生看见了，心里火冒三尺，他什么也没考虑，拿着把斧头三步两步跑了过来，气狠狠地道：“二刁蛋，别狗仗人势，欺负好人。你今天敢动铁蛋一指头，我就当场砍你十八瓣，扔到海里喂王八！”

二刁蛋可不是海生的对手，尤其他看了看海生手里拿的那把才开刃的锋快雪亮的斧头，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了。

李海生用同情的眼光看着铁蛋，安慰他一阵，接着扶着他到了自己船上。

爷爷李贵江做的饭三个人一起吃了，饭后爷爷又把准备出海吃的地瓜干盛了半篓子，还栋了六个大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