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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对视一眼,心想这莫非是哪位魏晋名士的鬼魂因为长安夜雪的美景,忍不住重现人间?不过倒有一个不信鬼神的金吾卫呵斥:“什么人!站住!”
青年却没有停住脚步,仍是提着灯笼,踏雪前行,那金吾卫恼怒,正欲上前问话,忽被同伴拉着,同伴指了指青年腰间的紫金鱼袋,然后摇了摇头。
紫金鱼袋,乃是大周三品及以上大员才能佩戴,凭紫金鱼袋,可宵禁夜行,出入宫门,而目前在长安的三品及以上官员,只有区区二十人,这二十人当中,并无如此年轻之人。
但紫金鱼袋,还可以由太后与圣人赐给三品以下官员,以示恩宠,众人望着昳丽如莲的青年,脑海中,不约而同浮现出一个名字。
莲花郎,崔珣。
崔珣提灯一路寻去,终于在丹凤门外,发现了倒卧在地的少女,少女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唇角还带着一丝殷红血迹。
崔珣扔了灯笼,俯身抱起少女,少女在他怀中如同羽毛一般轻飘飘的,她身子冰凉,没有半点温度。
崔珣抱着怀中少女,她身前便是丹凤门,丹凤门里,有大明宫,有蓬莱殿,还有她阿娘。
崔珣望了眼紧闭的丹凤门,他抿了抿唇,拢紧李楹身上裹着的狐裘,然后抱着她,转身离开了丹凤门。
风雪之中,素白襕衫的青年,怀中抱着昏迷的少女,雪花纷纷扬扬,渐渐将青年的脚步覆盖。
湮没无痕。
第13章
李楹直到十日后,才悠悠醒转了过来。
她缓缓睁开眼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屋顶的素板平闇,屋内铜质火盆里燃着暗红瑞炭,白鹤香炉中安神香香气自鹤口中袅袅吐出,她轻咳两声,费力支起身子,缭绫锦衾也自身上滑落,她忽听到一声清清冷冷的声音:“醒了?。”
李楹循声望去,只见崔珣端坐于案几前,握着雀头笔,头也没抬,正一笔一划,在白麻纸上写着奏疏。
原来她身处崔珣的书房。
李楹拥着衾被,愣愣问他:“是你救了我?”
崔珣“嗯”了声,李楹有点不敢相信,她不由问道:“你……为何会救我?”
崔珣笔锋顿住,他淡淡道:“就当,还了赠衣之恩。”
李楹微微怔了怔,她赠衣的时候,其实也没指望崔珣能记得,她默默点了点头,心中徘徊良久,终还是试探问出:“那日在西明寺,那位突厥公主……”
她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崔珣手中雀头笔轻轻颤抖了下,崔珣敛眸写着小楷,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我不是想打探什么。”李楹有些急,喉咙又是一阵干痒枯涩,她低头咳嗽几声,道:“我只是想说,她不是什么好人,你也无需为了这样一个人,自炙自苦。”
崔珣本在写“日月经天”四个字,他正写到“月”字,闻言,他不由抬首,看向拥着锦衾,斜靠在花楠矮榻上,皓腕凝霜,皎似明月的李楹,他低下头,勾上“月”字最后一笔:“自己都差点魂飞魄散了,还有闲心管旁人。”
李楹尴尬一笑:“当时事情紧急,是我鲁莽,牵累了崔少卿。”
“以后不要鲁莽了。”崔珣道:“否则,世间再无第二颗诃梨勒果救你了。”
“诃梨勒果?那是何物?”
“一种长在阴司奈河河畔的果子,可医救鬼魂。”崔珣顿了顿:“是鱼扶危寻来的。”
李楹讶异,她致歉道:“鱼扶危是商人,想必崔少卿花了不少钱财吧,我会还给你的。”
“不必了,鱼扶危分文未取。”
李楹始料未及,鱼扶危此人,精明算计,不做亏本买卖,怎么会将这听起来就很昂贵的诃梨勒果免费赠予她?她转念一想,鱼扶危说她的死改变了天下寒族的命运,或许,他这是在代表寒族感谢她吧。
李楹瞬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怅然,崔珣抬眸,忽问她:“为何要自己去寻王燃犀,为何不唤我一起?”
李楹愣怔住,她垂下莹润如玉的脖颈,轻声道:“你那日心情不好,我不想打扰你。”
这回换崔珣愣怔住,他低下头,缄默不言,而是继续在白麻纸上逐字逐句写着呈给圣人的奏疏,半晌,才道:“你伤还未好,躺下吧。”
李楹点了点头,她依言侧卧在花楠矮榻上,面对向崔珣,安静休息着,崔珣也未再言语,书房内只有雀头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李楹伤重未愈,逐渐有些犯困,她眼皮子都在打架,双眼眨合间,崔珣濯如春柳的身影便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眼前,他低着头写着字,眉如墨画,睫如鸦羽,一双桃花眼驰魂宕魄,这般漂亮到清流咒骂是以色侍人的眉眼,偏偏又有着嶙峋峭峻的风骨,李楹双眼困顿阖上,又慢慢强撑着睁起,她便这样一次次,看着那轩若朝霞的形貌在眼前重新出现,直到崔珣微微抬起头,凝眸看她,她才如同做错事被抓到一般,心虚的将身子侧到另外一边去,片刻后,轻微绵长的呼吸声从矮榻处传来,崔珣才复又低下头,继续用工工整整的小楷,书写着奏疏。
冬雪消融,乍暖还寒,李楹将养了几日后,终于能慢慢下床行走,只是施术反噬到底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