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人非
云梦湖上有一方沙洲,洲不大,只比江家中庭的沙洲略大,洲上的景致寡淡,亭台楼阁亦缺乏意趣。
听闻上一世,南唐式微,天子无力回天之际,曾在皇城,醉眼朦胧地痛骂西汉人全是一群庸人。
“宁姑娘的身子好些了吗?”
“劳韩将军挂心,小女好多了。”
“那就好。”韩晋成淡笑,脸上尽是温柔的喜色,“对了,你我婚事已定,宁姑娘可以唤我伯文。”
“伯文?”
“我是韩家长孙,家里盼我多些文气,故而取字,伯文。”
若是先前,她不会唤,但此刻,陈凤婉在他们身侧不远,正两耳高高竖起,于是,她红唇轻启:
“伯文。”
韩晋成闻声,红着脸回了一声:“月儿。”
“恩。”
二人的情意绵绵一落到宴上宾客们的眼中,立时引得他们侧目暗讽,元梦瑶更是嘴角一撇,骂:
“不知廉耻。”
溶月不为所动,目光扫过赏花宴。
席间人不少,除了坐主位的秦长风,其余全是妇人和小娘子。
陈凤婉抬步入席,和溶月错身的一刹那,她低眉轻语:“宁姑娘,此间人多耳杂,请姑娘慎言。”
“知道了。”
“月儿,我们也入席吧。”
“伯文要和小女坐一处?”
“月儿不愿意?”
“是你母亲不愿意。”
溶月目光横向一侧,只见陶双双半掩着面,努力冲韩晋成招手:“阿成,赶紧坐到阿娘这儿来。”
韩晋成不动,只问:“月儿想坐哪里?”
“那里。”
她纤手,指向秦长风下首位。
“好。”
“伯文,你真好。”
韩晋成闻言,脑子乐成一团浆糊,他咧开嘴,带着溶月坐了过去,才坐下,元梦瑶便愤怒质问:
“宁溶月,你为什么坐这里?”
“自然是为了离三殿下近一点。”
“你——你——”元梦瑶被溶月的直白惊得目瞪口呆,“韩右卫,她在你面前无耻,你也容得?!”
韩晋成怎么可能容得下?
可这会儿的月儿,心里只有三皇子,他若拦她,她必会记恨,不如成全,叫她慢慢发现他的好。
“元二姑娘,月儿将是我的嫡妻,请你尊重她。”
“韩晋成,你眼睛瞎了吗?居然为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训斥我?!”
“元二姑娘,若你再敢羞辱月儿,休怪我去殿前告你一状。”
“你——”
韩晋成和元梦瑶吵个不停时,溶月的目光一直落在秦长风的脸上。
他既答应和陈家合谋,想来知道了自己不是天子亲子的秘密,他知道的那一刻,心里什么滋味?
一定很难过吧?
他宁愿被七皇子的人糟践而死,也没想过回西汉和杀他的天子你死我活,他一直爱着他的君父。
可他的君父,原来不是他的父,而是誓死要他命的人。
“伯文,无碍的。”溶月捻起一块翠玉豆糕,笑着递到韩晋成唇边,“我又不生气,你也别生气。
这豆糕看着不错,尝尝?”
“好。”
韩晋成咧嘴,咬下一口翠玉豆糕。
“好吃吗?”
“好吃。”
“再来一口?”
“好。”
韩晋成再次张口,这一次,他咬得急,唇角擦到溶月的指尖,他登时面色一红,仓惶地向后退。
“月儿,我——”
他想要解释,溶月却探出身,指尖点住他的下颚,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他擦去唇边的豆糕碎屑。
“脏了。”
“……啊,哦……”
见韩晋成羞地面红耳赤,溶月忍不住捂唇轻笑,眉低下的一刹那,余光掠过衣袖,看向秦长风。
他目视前方,彷佛没瞧见她在做什么,但那只捧着夜光杯的手却青筋暴突,随时要捏碎夜光杯。
“咔——”
杯裂了,胭脂色的琼酿从夜光杯的裂缝渗出,流到他修长的指尖,又从指尖一滴、一滴,砸落。
“风哥哥,你没事吧?”
闻浪苑的牡丹开得甚好,尤其是魏紫,姚黄两花,雍容馥郁,像极了盛装时的顽顽,雍容富贵。
曾几何时,他一心期盼着带她来大兴,赏牡丹之美,想着一定要摘下最美的一朵,插进她发间。
可惜,物华在眼,人事全非。
“没事。”
元梦瑶却不这么想,她一边抽出一方锦帕,替秦长风擦去琼酿,一边杏眼一横,怒骂:“宁溶月,你还没嫁进韩家,怎能这般不要脸?”
韩晋成眉头一皱,回道:“六月十八,月儿定会嫁进韩家,届时元姑娘无事,尽管来韩家吃席。”
“韩晋成,宁溶月是个下九流的戏子,你娶这种女人为妻,不怕被大兴城的百姓嘲笑一辈子吗?!”
“元二姑娘——”陶双双愤而起身,心中大赞元梦瑶骂得好,面上却怒不可遏地驳,“二姑娘未嫁人,却当众勾着三皇子的手,也很不要脸。”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