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思
夜色再临时,天边滚过响雷,溶月杵在回廊下,抬眸眺望金陵城北,奈何世外桃源的红墙太高,什么都瞧不见。
领着仆役忙于整理庭院的春娇瞥见溶月,笑着走到她身侧:“姑娘,夜风寒凉,您怎么不回屋歇着?”
“冰姑姑在里头,我不敢惹她,就在外头多站一会儿。”
春娇闻言,发出一声忍俊不禁的“噗呲”笑。
她心道,姑娘真有意思,明明是冰姑姑想借着教导规矩的由头,拿捏住姑娘,却不想,反被姑娘拿捏。
“姑娘,您的规矩学得可真好。“
能不好吗?
上一世,她在长春馆过了十多年,终日学得不是琴棋书画,就是天下四国的规矩,只为有朝一日,能榜上个权贵,脱离苦海。
不曾想,当初至死都不曾用上的东西,如今却用上了。
“姑娘,您别和冰姑姑置气,姑姑是好心,她怕您来日入了主子后宅,因仪态有失叫人欺负了去。”
溶月收回视线,目光横向春娇:“你也是他的人?”
春娇俏脸一红,答:“婢子福气不够,不配到主子身边伺候。”
“想去伺候?”
“没——”
春娇慌忙摇头,可那张涨得比猪肝还红的脸颊却出卖了她的真心,溶月确信,春娇想去伺候秦长风。
冰娘走到廊下,眼神极冷地瞪向春娇:
“庭院收拾好了?”
“回姑姑,还没。”
“既没有,为何还不去收拾?”
“婢子这就去。”
春娇提着衣摆逃走了。
待她走得足够远,冰娘沉下脸,隐含怒气地问:“姑娘,主子是人中龙凤,你不想法子拢住主子的心,却想替主子纳人了吗?”
“冰姑姑不是瞧不上我吗?若你家主子能瞧上旁人,岂非皆大欢喜?”
“……”
冰娘被堵得无言以对,但无言归无言,她多少品出一些滋味,这宁家姑娘心里没有主子,但主子的心里却已有了她。
怕也是因为宁家姑娘心里没有主子,主子才会越发念着,甚至差她来教导她,免得往后入府被人轻视。
可是,主子和她料错了一件事,这宁家姑娘虽然沦落风尘,可世家女子该懂的道理该知的规矩,她一清二楚,甚至学得还比旁人更好。
她不屑对主子循规蹈矩,多是因为她不想跟着主子,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罪臣之女,不跟着主子,又能去哪里?
冰娘眼神一变,想起宁溶月不惜砸了风月居,也要逼迫主子答应放她出门,她心头闪过一个猜测:
“姑娘,你该不是想去江府吧?”
“不行吗?”
“回姑娘,江家是讲规矩,要脸面的人家,若姑娘不曾沦落风尘,或许还有机会,但如今,成不了。”
“能不能成,试过方知。”
说罢,溶月径自走回卧房,盘上坐榻,然后拿出一方素帕把玩。
她玩了许久,玩到夜深人静,才将素帕丢上小几,横上卧榻睡了过去。
冰娘进门吹熄烛火的时候,瞥了一眼素帕,那素帕再不是素帕,而是被宁溶月折成一支白色的醉仙人。
宁姑娘想去江家的心思,她该不该告诉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