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温
稍往下坠,露出清亮的眉眼。
陈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侧头看向屋外教学楼圈起的那一小片空地。
他深深呼吸,心想,只要你看我一眼,我就能鼓起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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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这只是借口罢了。
没有谁看他,学校的保洁阿姨只当是念书又逼疯了一个人。
医务室斑驳的木门半掩着,黄昏顺着展开的空阔倾斜而下,那些被拽出的影子,混黑浓重,一路顺着木质地板流淌。
陈兆微低着头推开门。
屋里坐着的人双手用力撑在椅子两侧,肩膀微微向上顶起一个弧度,膝盖小腿上斑驳一片。
而她听到声响,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同学,你怎么了?”
这一秒忽然变得好慢。
他还看着宋晚晚,还握在门把手上,又听见自己在说,“老师,我要点冰块,朋友不小心摔到腿了。”
“哦,给你。”
陈兆站在原地,双手捧着那袋冰,指尖下意识收紧,自己的呼吸好像很大声,变得很吵。
直到脚步都消失不见,衣物轻轻的摩擦声像小粒子般轰炸在耳侧。
他有些怔愣地抬头。
宋晩晚从他面前经过,然后离开。
走得很慢,很踉跄。
三月无风也无雨。
听不到树叶的沙沙声,看不见飘落的雪。手撑在纯白的瓷面上,脱离开也留不出温热的水汽。
她很轻的脚步声像厚重的鼓,擂在整个上空。
陈兆后知后觉收回眼神,单手拎着朝屋外追去。
阴影枝叶繁茂,又淡得快要消失,视线顺势跌落在她颤动的睫毛上。
深深呼吸,他听见自己在说,“我扶你吧。”
“不用。”
宋晚晚愣在原地,拒绝的话比动作先一步到达,又重复了遍,“不用。”
有点尴尬。
她垂下眼找补,“我家里人就等在外面,这么点路就不麻烦你了。”
陈兆站在原地,维持着那样一个姿势。
眼前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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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带着冰袋回去,两人已经恢复原样靠在升旗台边。
姜泽看向他,说得很落寞,“完了,听说刘泽然又要转回来了。”
他脚步一顿,声线干涩,“谁?刘泽然?”
“对啊。我的头号情敌,这世上怎么有那么多人暗恋刘泽然啊。”姜泽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侧过脸问江珉,“我难道不帅吗?”
江珉一脸嫌弃,“你今天是不是跟陈兆一样发烧了。”
“他,那么多人年年都说他要转回来。”陈兆低下头收拾着书包,冰袋融化掉下的水珠像落下的雨,让他要千方百计扯出一把保护伞,“这次也不一定吧。”
按照惯例分开,回家。
他骑得很快,企图把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一件事情上。
带起的风吹起发梢,刺得眼睑酸痛。红灯在远处早早亮起,他索性撑在路旁揉了揉眼。
车站,小摊。
人来人往,摇摇晃晃。
公交车刚刚到站,巨大的刹车声一泄而出。背着书包,提着东西,人们前扑后继地往上挤。落日沉浮,漫出一片昏黄潮水。
是很久之后想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头看的一眼。
说着家里人等在门口,腿上重重摔了一跤的人,此刻却坐在公交站台旁,垂着头发呆。
她穿着同样的校服。
对方明明没有要站起来,也没有要回头。
他却还是想要掩饰什么般急急忙忙转过身,往前些正好是橘子摊,“那个,叔,我买几个橘子,你挑就好。”
陈兆左口袋摸摸,右口袋摸摸,才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十块钱。
“好嘞,粑粑柑九块九一斤,打折呢。”坐在路沿的大叔掂量着挑了三个装进塑料袋里,念念叨叨,“你放心啊,我们这种诚信生意,绝对个大又甜。”
车驶离的声响背对着传来,陈兆垂着头拨开橘子皮往嘴里塞。
他没有再回头,只是一味骑得很快,不知道过了几个街口,也不知道是第几个红绿灯。
薄薄汗水渗出皮肤,浑身烘热,双手还是那样寒冷。
今晚的余晖红得很灿烂,世界像一个被烧熟的西红柿,柔软烂出汁水。
吃到嘴里,才发现是个酸橘子。
陈兆呼了口气,水雾散开后的视线逐渐清明。
他想,这真是酸得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