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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风四起。那风是黑的,不止吞了月亮,屋院里外的灯盏也尽数盖灭。僮仆正找着亮子,却听小姐房中传来一声笑。
他没由来打了个哆嗦,想是那随伴丫头做梦了。
也不怕吓着小姐。
还没来得及往下想,笑声又起,愈发凄厉,渐如号啕。
僮仆听得有些害怕了。往马棚退时,见着小姐房中亮起两豆灯苗来。
他松了口气,却听“吱呦”一声,那闭合紧实的窗子毫无征兆开了一条缝。他心里一凉,见是烛盏顺着窗缝探出时,浑身已起了层白毛汗。
因那灯凭空飘着,又幽幽同他转了一转,哪里是什么灯苗,分明是两颗大眼珠子。
他只给看了一眼,便浑身僵硬,内脏生凉。嗓子眼儿更是紧得抠也抠不出一声。
所幸那不知什么玩意儿并未搭理他,出得屋子,蓦然卷了一道风直朝着院外去了。过墙的时候,那黑风里隐隐垂出只白生生的脚来。
是掳了人走了。
直至天光放亮,僵立半宿的僮仆才倒过一口气,半跪半爬着去敲了管事牧长骢的门,抖抖索索说了这怪事。
牧长骢忙去小姐屋头查看。敲门不应,便招呼几名婆子顺着半开的窗户爬进去,发现屋中只剩了个人事不知的小丫头。
小姐真的不见了。
苍厘听毕,心中有了计较。他也不与牧长骢客气,直接将鼻烟壶掏出,问:“这件可是小姐之物?”
牧长骢一怔,身后几人也围了上来,好奇地看了,却都摇头,纷道“不是”。牧长骢迟疑片刻,道:“虽然不曾见过小姐佩戴此物,但这造式确实是天雍府制。”
苍厘又问了新娘的容貌。
牧长骢想了想,唤了名丫头来,“采荔,你来同苍大人形容一下小姐的长相。”
那丫头性格活泼,并不怕生,见苍厘左右不过是个与自家小姐同龄的少年人,毫不露怯地道:“大人,我们小姐生得清秀白净,左耳垂上有一粒芝麻痣,老祖宗说是天生的福相,所以一直没有戴耳饰,怕坏了福气呢。”
苍厘仔细想了那夜瞥见的盖头新娘与当日所见的蒙面少女,耳上确实都未戴饰品。
虽然如此,他却不能只凭借这一点就断定二者是一人。
“除此之外,上半脸有何特征?”
“……呃,眼睛略有些细长,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小月弧……”采荔说着,自己也感觉为难了,“骢叔,阿糯不是会画画儿么。叫他画一幅,大人一看就知道了。”
牧长骢露出更为难的样子,却也觉得有理,“行,你同他说一声,画好了拿过来。”
又同苍厘笑让道:“苍大人还请稍等片刻,再喝杯茶,歇歇气。”
苍厘就着茶水吃了些点心,只觉样样精致,道道可口,用来果腹再适宜不过。一碟子还未吃尽,画已呈来了。
画上果真是名娟秀宜人的小女郎,与那东陆少女轮廓相似,眉眼却并不同。
意料之中。苍厘点点头,起身告辞,“管事放心,我知东陆之俗。牧小姐相貌我已记在心间,画轴可以销毁了。”
牧长骢未料到他这就要走,不由道:“苍大人,还要再同其他人聊聊么?”
“不必。”苍厘道,“若有急事,可来驿站旁的毡房寻我。”
此时日头偏西,天边霞云缭绕,如融开的油彩垂垂欲滴。苍厘在城头馆子吃了碗羊汤水饺,踏着暮鼓声再次折进拾到鼻烟壶的长巷。
他与这旧街不熟,只知道这里曾是罗舍最为繁华的商道。后来一场大火烧了整整三天,将全部繁华付之一炬。灾后废墟起封,就此成为城中禁区。
苍厘停在当日少女消失之处。那是个十分狭窄的巷子口,仅容一人得过。里头熏得一团乌漆,夕照好容易折进来一点,立时给沉沉死气吞了干净。
不知是否五感衰退之故,苍厘觉得这里过分安静了。
他望着地上那串隐绰的足印,摸出火折子甩亮,沿尺蠖小径一路拐了进去。
若是没记错,这条窄巷应当通往一座游坊。
那是当时博名整个西凉的泓云天居,堆珍积宝,藏金纳碧,又有海市蜃楼的美誉。因其中有明珠井,一井通百眼;庭生十色花,一步一葳蕤。
而后万般风华,皆成云烟。
小路的尽头如今只余一带破落高楼,黑黜黜地匍匐在灰烬里,似一只张着巨口的兽,要将人迎进业已剖开的肚腹之中。
苍厘将火折凑近地面,映得地面有几分亮堂,便发现那足迹压根就没有进去,反是在游坊大门前好一通乱踩,而后彻底消失。
所有足印只属一人。他想,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在此遇到危险,与之周旋后遭难;一是她发现之前留下了足迹,故意以此乱人视线。
他站在最后一丝余晖中,眼底映着一线天光。鼻息间的花香时浓时淡,让他嗅不见此处是否有残余的血腥气味。
苍厘觉得今日到此为止。晚上他先运一道棋谱试试效果,若能暂缓毒状,他可先空出几日,多行几道谱子将毒压一压,不要过分影响侦察。
然后他听一个声音冷道:“不是这里。”
苍厘一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