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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的气窍催开。
这气稳得很。既与他调气的方式一致,还没有扰他气息,顺溜得倒像是他自己运出来一般。
可终究不是他自己。
带着凉意的呼吸几乎与灵气一并渡进唇中,苍厘本能地生出抗拒。他想一脚将人踢开,又暂时动弹不得,只能任人箍着脸灌气。
而后一点指尖按在他执棋的手上,冷冰冰同他示意,“走。”
这一声太近,气息直接弹在唇齿间,烙下无痕的印记。
是牧真。
苍厘额角汗珠碎落。从未有活物能在这种距离下同他发声,这感觉近乎冒犯。
他试图挣开,却根本挣不脱。牧真手劲大得惊人,掐住了就是掐住了,稍稍侧个脸都做不到。
“走啊。”
“放手。”
苍厘不按吩咐一味乱动,牧真也纳闷得很。他与人渡气,说话亦不便,只能简短促道,“别动。”
沉默片刻,苍厘继续行棋。他给人这么摁着灌灵疏压,脉眼再无异样,心间却如沸如炙。杀意赴汤蹈火此消彼长,只差一点就再收不住。
但他收住了。否则心血逆流、心脉寸断,怕是凌安在场也救不回来。
概因二人契约之故,连棋子也未波及的隐秘杀意,牧真竟有所感知,护体灵流更是倾涌如潮此起彼伏。他抑着周身涨落的灵流,颇觉疑惑,迫于此时形势,姑且没有发问。
两相煎熬中,最后一步徐徐拓下。苍厘手腕一翻,将棋子抖回袖中的同时,抖掉了牧真的手。
观想结束,总算睁眼。
苍厘退开一拃,发觉此次收子不似以往狼狈,不但身体毫无透支感,脑子还清醒得不像话。
牧真一脸嫌弃,跟着去探他脉象:“走个棋谱也能走闭气……怎么想的!”
又凑这么近。
眼都未抬,苍厘直觉一道人影压上脸来。他倏然想到,前阵子牧真作为灵体存在的时候,两人间的距离一直都是虚的。那时虽看不见,但凭声音大小也能猜到,牧真一直在极近之处同自己说话。
他现在这样,明显是还没习惯作为人应有的距离。
苍厘不介意让他习惯一下。
“你注…”他一把将牧真抵住,直觉手感不对,一瞥眼才发现指头穿过半敞的襟子,直直按进了人雪白的胸脯。
牧真呆了,不知他要做什么。
苍厘也呆了。僵却一瞬,当即放平心态,先将话说完:“注意距离。现在你可不是壶…”
“郎君,时辰正好,要用早茶么?”一道声音幽幽响起,直接打断了苍厘的思路。
第23章 不正确立威方式
“嗯,就来。”
苍厘口中应着,听得门外一阵切切,那女子又笑道,“不知郎君可否见过我家少主?方才奴婢去唤门,房中静得一点声都没有。”
“没见过。”苍厘淡然脱口,转见牧真瞪着自己,便道,“可去附近悬崖的空心树中找找,他说不定在那里睡了。”
门外女子有点讶然,“多谢郎君,奴婢告退了。”
直至门外再听不到动静,苍厘才同牧真唇语示意:“你们侍女走路都不出声吗?”
“当然不能出声,你……”牧真眉心蹙了几蹙,看似隐忍不发,又着实委屈,“手,拿开。”
苍厘收手:“我不是故意的,你也不是故意的。两相抵消,不必解释了。”
牧真揽住襟口,对着他欲言又止,脸色愈黑,终是一言未发,拂袖而去。
苍厘自个儿复盘一遍,觉得保持距离的情况下,剩下那十来道棋谱可以都这么过了。
他倒是没想过牧真如此好用,能在比赛之外也派上许多用场。
不由决定好好观察一下,争取做到才物尽其用,用则当其时。
苍厘独自用过早膳,同侍女下至半山临花阁。甫一推门,只闻鸟语啁啾。阁心的游花丛里不知藏了何几燕雀。阁间水风正酣,吹得檀木架上几件成衣长袖飘然。
两扇屏风后,牧真背向而坐,正面一水磨铜镜,闭眼着人修容。他额辫全散,发丝潮润,尚滴着水珠,旁有犀角炉对着他,熏出的薄雾透着一股子沁肺冷香。
不愧是牧家捧在心尖尖上的圣灵子,衣食住行,每一样都讲究到极点。
苍厘想到昔日罗舍也曾有这番光景,王公们恶意戳出来唬人的指甲尖上都是肆意铺张。
只有缈姬不同。
她是万般珠光千种宝气折出的一刃月弧。
锦绣不能夺其色,刀锋未敢折其芒。
牧真也是有如此气焰之人。他单单坐在那里,便将身边一切昂贵之物比了下去。多稀罕的玩意儿用在他身上,都是恰得其分,理所应当。
苍厘瞥一眼镜台上成堆的珠宝,只道没一个时辰这人决计好不了。他回头指了件冷露色窄袖袍,任侍女将自己收拾一新,很快半仰在美人靠上晒起了太阳。
潜川的太阳是银色的。透过仲春的烟水涤荡而下,有浣纱的温柔。
苍厘眯着眼,觉得那光如浪拍在脸上,生生将睡意催了出来。恍然不知几许间,太阳没了。苍厘睁眼,看到一个金光闪闪的牧真冷眼瞧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