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52
东方朔没有留意到他的反常,自顾自地回忆方才那些菜色,兴致勃勃。
他们继续沿着漫长的宫道往前走,漫天都是月光,未央宫广大得像是没有尽头。
东方朔终于说完了他那些菜,后知后觉地问董仲舒,“你说你要走,怎么了,是要回家吗?”
董仲舒顿了顿说,“陛下想要将匈奴人安置在陇西,总要有人去教他们,才能叫他们懂得按照陛下的心意去行事吧。”
东方朔站住了,他诧异地看着董仲舒,眼神困惑,好像根本没明白董仲舒在说什么。
董仲舒没有多说,只是与他对视,好像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多么石破天惊的话。
去教他们,董仲舒这样清瘦的儒生?他能教他们什么?一只羊去教一群狼什么叫礼义廉耻?
这一瞬间东方朔想起李耳骑青牛西出函谷,又想起孔丘周游列国,他渐渐地瞪圆眼睛,可是说不出一个字。
董仲舒笑了笑,东方朔还没见他这样笑过,又听他说,“有时候我问我自己,那么多年翻了那么多的书,难道只是为了站在宣室殿上吗。”
“就像是上天在叩问我的心,而每一次我都哑口无言。”
“就像是从前被老师问起经义,每一个老师都夸赞我,他们不知道我心里其实对那些话不以为然,那不是我要追求的东西。曾经我是这样想的。”
“但功成名就之后我反而开始在意那些东西了,曾经神女递给我天书,我没办法拒绝。如今陛下问我,是否要效仿古圣人的行径,我同样没办法拒绝。”
他看着东方朔目瞪口呆的面孔,风轻云淡地说,“明天就要走了,教彼方蛮夷,以正我儒冠。”
教彼方蛮夷,以正我儒冠。
东方朔把这句话在心里颠来倒去地念了十遍。
那个问题忽然有了答案,为什么董仲舒和张骞同时得知陛下征讨匈奴的消息。
一时间他想说什么话,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想起董仲舒那时候说,这天地之广阔,永远没有足够的时候。
失语良久,东方朔喃喃说,“所以你之前说博望侯是陛下的鹰,你懂他要去做的事——”
董仲舒笑了笑,“是因为我也一样,我也是从陛下手心里飞起来的鹰。”
月明千里,漫长的宫道终于走到了尽头。
翌日董仲舒启程去往陇西,东方朔远送十里,折柳相赠。
送别之际只说了珍重,没有问此生是否还能再会。
不是因为游鱼和麻雀没有相通的心意,也不是因为鹰看不上呆头呆脑的麻雀,仅仅是此生短暂,而天地广阔。
那些珍贵的时间,只足够花费在路上。
——
系统哭了,泪流满面,“聚散苦匆匆,太好哭了!这个镜头就这样拉,看起来更煽情了!”
这是他最近的乐趣,拿林久的【白泽】视角当摄像头玩,时代沧桑感和人物的表情都是满分,随手一拍就是大制作既视感。
可以追溯到春秋时代的古道上,人走远了,烟尘渐渐止息。
系统的注意力又转移回来,“霍去病今天还来嘛?”
这是他最近的又一个乐趣,围观霍去病。
那天的宴会之后,霍去病找到刘彻说,之前在战场上遇到那些神异的事情,心里有些疑惑,想要向神女请教。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刘彻同意了。
于是霍去病就来见林久,和在外时的肆意完全不同,也不像在宴席上时那样玩弄小把戏,他每次来都恭谨地见礼,视线谨慎地低敛着。
他真的向林久说那些神异的事情,但跟系统想的不太一样,他不问,只是讲。
讲的也不是那一夜的事情,而是说,匈奴以为世间万物从天空中诞生,天是万物的母亲,他无所不能而长生,因此他们的神被称之为【长生天】。
这一位尊神出自一种名叫“萨满”的教派,类似于先秦时的巫祝,信奉草木和天象,但又有些分别。
而匈奴人以为的神和汉人也并不一样,而更近似于先秦时的概念,他们觉得神是规则的集合,如同雷霆雨露,亦如同羊群在春天□□,在秋天生下小羊羔。
正因如此,他们尽管祭祀神,尽管也祈求风调雨顺,但其实不认为神能改变什么。
说到这里时霍去病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索应当如何措辞。
很快他就想出来,他说,匈奴人认为神没有心,神的胸腔里只是一块铁石。神也不懂得什么是拯救,神只是存在着,在应当创造的时候创造,在应当毁灭的时候毁灭。
说到这句时,他语气好像有点不太一样,系统忍不住看他的脸,但他低着头,阴影覆盖下,只能分辨出他眨动的睫毛,而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他还说了匈奴语中【长生天】的发音,唱了一小段匈奴人赞美【长生天】的歌曲。
与汉人中风行的雅音不同,匈奴人的歌曲中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喉音,系统不太懂那具体要怎么形容。
只是在霍去病唱出来的时候,他觉得他听见了漠北苍凉的风。
风声中,又有草木,有苍天和河流。
真是很奇怪,霍去病平时寡言到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