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谢洵心疼地问,“她与你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惜棠说,“无非就是那些说惯了的。”
想到母亲下午的言语,惜棠不禁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过去的几年,婆母和母亲,尤其是婆母,都不知催过她多少次,惜棠原本不是很着急,都被她们催怕了,私下也寻了好几个医师,但每一个都告诉她,她和阿洵的身体都很康健,想来只是缘份未到……
缘份!这个词是多么的玄乎!惜棠对难以揣测的人与物,始终都怀有着深深的惶恐,因为她实在不是个被命运眷顾的人。而在经历了长安一行后,惜棠更盼望有个与阿洵共同的孩子了。未来如此诡谲多变,谁知道他们将会经历什么。惜棠迫切的想要切切实实的,能感受到的东西。
和惜棠想到了同一件事,谢洵也一下缄默了。但他从来都不愿惜棠有任何一点压力,“莫听母亲说什么。”他说,“顺其自然,只管过好我们的日子。”
惜棠靠在他的肩上,轻轻地说好。
与都梁殿不同,寿成殿中,郭王太后与仪成君陆胭难得争吵起来。
“叫你少同陆家人厮混,”郭王太后冷冷哼道,“你还日日同我提起他们来。”
“阿母这话说的,我也是姓陆的呀!”陆胭也有着火气,“阿母索性连我也不要见了!”
郭王太后淡淡看着她。
“有时候,”她面色平淡道,“我多期望没和你父亲生下你。”
“阿母尽说这样的话,伤我的心!”陆胭脸色通红着,眼中闪着泪光,“女儿也多想向阿弟一样,做一回阿母心中真正的女儿。”
看着女儿这般反应,郭王太后知道自己说过头了。
“也是了,我与你父亲的恩怨,同你有什么相干。”郭王太后喃喃道,“是阿母错了……”
陆胭面上流泪着,心中却冷笑不停。父亲这样好的人,能有什么对不住母亲的地方呢!无非就是母亲嫌他身份微贱,一个病死了多年的樵夫,还有他留下来的这个女儿,阻了她的登天之路。陆胭内心已是怨极,但还是强忍着,只是哽咽道,“是我的错,不该老是向母亲提起嫂嫂娘家的女儿。”她用帕子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区区一个小吏之女,如何能与阿弟相配,是女儿魔障了……”
听到这里,郭王太后却是微微冷笑了。
“虽是小吏之女,但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郭王太后含恨道,“不像现在这个……”
郭王太后的声音渐渐小了,陆胭有些听不清,“阿母?”她问,“您在说什么?”
郭王太后回过神来,对上陆胭疑惑的目光,连忙摇了摇头。
“无事,我只是想着,”郭王太后道,“这个门第,自是不能与你阿弟相配,但本就是要她做一妾室,又哪里的相配之说?”
陆胭惊喜道,“那阿母这是同意了?”
“我同意有什么用?”郭王太后白她一眼,“要你阿弟同意才行。”
“指望阿弟,那必然是不能的了。”陆胭很失望,“我还以为阿母要替阿弟抓主意呢!”
“我哪能替你阿弟抓主意?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有多宝贝他那王后,连做下了那等事,都能……”郭王太后口快快说到一半,反应过来,急急地止住了话头,忽然心烦意乱,“时候也不早了,阿母有些累,阿胭你也回去休息吧。”
陆胭察觉到王太后异样的言行,心中觉出了怪异,却也没有当场去问。只依言起了身,和郭王太后告了别,方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陆胭没有说一句话。
一旁伺候的婢女以为出了什么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惹了主人不悦。
“宝珞,”不料陆胭忽然开口询问了,“近来母亲对王后,你眼瞧着,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劲?”
“有,有吗?”宝珞紧张地回道,“奴婢觉着,王太后对王后还和从前一样。”想起了什么,宝珞忽然有了谈兴,“您忘了吗,就在前几日,您和王太后一同在园中赏花,恰巧王后也来了,远远地就跪下,可王太后瞧也没瞧她一眼,可别提有多解气了。”
“解气?”陆胭瞥了她一眼,“王后何时责罚过你?”
王后性子温柔,如何会轻易罚人……宝珞暗暗腹诽着,还不是为了讨您欢心么。“奴婢是为您感到解气。”宝珞讨好地笑道。
“胡言乱语!若是被阿弟听到了,连我都护不住你!”陆胭装模作样的斥责着,尽管心中有些高兴,但瞧着宝珞的神情,还是不愿自己的小心思被这奴婢窥了去,就拉下脸,冷冷道,“回去掌嘴三十,叫你长长记性!”
宝珞脸色一白,只垂首应是,再不敢言语了。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神情,陆胭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还在想着寿成殿中,郭王太后和往常不一样的举止,长安一定发生了什么……陆胭心中念叨着,渐渐拿定了主意。
长安,长乐宫。
已是夜晚,长信殿中灯火通明。尹太后微微阖着眼睛,听着颍邑长公主说着趣事。“您是不知道,”颍邑长公主笑道,“堂堂一个大男人,竟连指甲盖大小的虫子都怕,还要女儿去给他赶走呢。”
尹太后想着这个场景,嘴边不自觉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