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婵玑
差。
待看到女孩的衣袍在风中猎猎而动,窥见其中微微摇曳的青色裙摆,他们心中终于对她的身份有了准确的推测。
……竟是她!
他们齐齐看向她斗篷下的脸,那是一张和刚刚那个傀儡娃娃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但她才是真正的人——活人,帽子下的五官鲜活,且有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令她的眼睛显得比常人更加明亮有神,唇形生得尤其好,随意一弯,就是一个好看的弧度。
女孩一脸笑意盈盈,只不过,从她那两瓣形状姣好的唇里吐出来的话语,却不像她的笑容那样软和:“连和我这个肉体凡胎隔空操控的傀儡一招都过不了,实在是有失内门弟子的本分。有议论旁人的工夫,不如多练练你的剑术,免得给我们承剑门丢脸。”
“你——”
陆婵玑却理也不理他,径直摘下傀儡身上的铃铛,而后一人一傀踩着雪离开铸剑谷,任由身后众人视线全都聚在她们的背影上,再也没有回过头。
-
陆婵玑不喜欢在雪天出门。
雪天,尤其是大雪天,很冷。而且,总会让她想起在凡间最后的那个雪夜。
五岁的她差点命丧雪妖之手,是陆闻枢从雪妖手中将她救下,而后将她带回到巨海十洲。
厚雪无垠,照映得天地很亮。少年人眉目疏冷,低眸看向她时,清寂的眉眼也被满地雪色映得有了亮光。
指腹忽然有细细麻麻绵长的疼痛传来,陆婵玑一怔,抬起手来,只见她的左手食指上浮现一道被细线割出的淡淡血痕——是刚才在铸剑谷操控傀儡使出剑招弄出来的。
在外面很冷,手指冻僵了不觉得疼,现在不僵硬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痛感。
她到底只是个肉体凡胎,和修士比起来,脆弱了不止一点半点,区区一根细线便能划破她的皮肤,寒凉的雪天对她来说也要更冷更刺骨。
陆婵玑垂下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压下,眼睛里的光也跟着暗淡不少。
她手指压着渗血的伤痕,指腹泛起浅浅的白,衬得渗出的血珠更加鲜艳。
没关系的,陆婵玑随手将血珠抹去,心想,回去涂一涂玉容膏,一点疤都不会留。
她收起傀儡,加快脚步,只想快点回到青峰。
待回到青峰,陆婵玑一脚踏进院外的禁制。身形如同雨滴落入湖面,没有半丝阻碍。包裹了她一路的风雪被抛落身后,她额发间的碎雪开始消融。
茫茫白雪被隔挡在禁制之外,只见院里芳菲一片,万千花朵绽放在眼前,景致与外面的天寒地冻截然不同。
回到聆春阁了。
陆婵玑轻轻舒了一口气。
聆春阁是陆婵玑的院子,也是承剑门唯一花常开不败、绿树四季常青的地方。
陆闻枢知道陆婵玑凡人身躯受不住坐落于山巅的承剑门的寒冷,于是给她的院子加了一层特殊的禁制,让这里自成一番天地,景趣与外界不同。
有了禁制,聆春阁里不沾尘,不沾雪,柳絮般的雪花随风轻漾,洋洋洒洒,却都被强大的禁制弹开,依稀描绘出罩住院子的禁制圆环形的轮廓。
匆匆行至院落门前,陆婵玑脚步一顿。
院门口站着一个没有面容的青衣女子,那也是陆婵玑的傀儡。
她手指一动,傀儡便施施然伸出手,在陆婵玑走到门口之前拉开了门。
陆婵玑却没直接走进去。
她对傀儡说道:“你应该同我们打声招呼。”
“朋友间都是要打招呼的。”傀儡自然不会说话,只有站在它面前的女孩在自言自语。
陆婵玑食指一绕,傀儡动作略微僵硬的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陆婵玑也朝它欣然一笑,牵动着伴她回来的那只傀儡与她一道回以点头,随后缓步走进自己的院落内。
回到四季如春的院子里,斗篷就没了用处。等身体暖和得差不多,陆婵玑就将它脱了下来。
她搬着椅子走到廊下,踩在椅子上面,将从铸剑谷拿来的铃铛挂在檐角。
这个檐铃非常轻巧,是用来听风的。
外面的风进不来,但每次陆闻枢来找她,都会落在檐角。衣袂轻翻,带起清风微拂,檐铃叮铃一响,陆婵玑就知道他来了。
“装好了。” 挂上去后,陆婵玑道。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回应她的话。陆婵玑也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寂静。她爬下椅子,又搬了几个板凳放在旁边,在檐下和自己的傀儡们排排坐成一排,一起仰头看着檐上新挂上的檐铃。
几日前,陆婵玑发现,檐上挂了十二年的檐铃坏掉了。
今日,新的檐铃已经做好,可以替换上去了。
陆婵玑想,新的这个应该能比上一个用得更久一些。
一来,她找铸剑谷的师傅订做檐铃时给了更好的材料,二来,陆闻枢没有小时候来找她那么频繁了。
思及此,陆婵玑的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
她既希望这檐铃寿命比上一个更长,能够用得更久,又希望它比上一个寿命更短,两种心绪自相矛盾,一时不知道该盼望什么好。
今日挂上去的檐铃,不知何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