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落在他手腕的力道始终没有消失。
等路饮再次睁眼,输液过半,壁钟指向11点半。
谈墨的脸上不见困倦,依旧精力十足地坐在他身边,甚至因为无聊,正在低头一下下地拨弄他的手指玩。
他平时喜欢攀岩,宽大的掌心带着层薄薄的茧子,这些薄茧滑过路饮过分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令人颤栗的刺激触感。
路饮身体微动。
意识到他醒来,谈墨立即停手,面不改色地抬起头,正想说话,注意到他此刻的表情,不由一愣。
短暂的沉睡给路饮高烧的大脑强烈一击,望着坐在床边的谈墨,迷迷糊糊中分不清前世和今昔,他的瞳孔难以置信地骤然放大,呼吸
变得急促。
失而复得,他茫然地抬手。
以为他有话要说,谈墨弯下腰凑近,下一秒,路饮的掌心轻轻落在他脸颊,若有似无地抚摸着他。
“谈墨?”
“嗯?”谈墨虽然奇怪他的反应,但对他说,“我在。”
路饮有一点被这个逼真的“梦”蛊住了,他很少露出这种脆落、或者说是悲伤的神情,带着偏执的目光紧盯着谈墨的面庞,像要跨越时空用力望进他的眼睛里。
谈墨不由擦了把自己的脸。
路饮的眼眶红得彻底,眼底泪光闪烁,谈墨不明就里,起身想去抽张纸巾给他擦泪,刚一动身体,手腕被路饮猛地抓住。
“你别走。”
他声音急迫。
路饮的动作突然,指甲划破谈墨手背,留下几道明显抓痕,两人同时愣住。路饮低头看向被他抓住的红痕,努力调整错乱的呼吸,重生的记忆在高烧的大脑中逐渐回笼。
对,他已经回到了十年前。
他感到头疼,掌心撑着低垂的脑袋,和谈墨说:“抱歉。”
过了会他想解释自己的反常:“我做了一个噩梦。”
谈墨转动着酸涩的手腕,凑过去:“什么噩梦?”
路饮没说话,又困倦地闭上眼,如鸦羽的睫毛微颤,看上去有种病态的可怜。
他不想靠在床背,想靠在谈墨身上睡觉,大脑重新变得不清醒,完全无法再离开他,是和平时截然相反得黏人。谈墨的心简直软得一塌糊涂,任由他靠向自己,即使手臂肌肉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而酸涩。
他照顾了路饮将近一宿,中途上床迷迷糊糊眯了会觉,到后半夜路饮的烧终于退下,体温恢复正常。
谈墨起身给他倒水,换掉他额上的退烧贴,微弯下身时视线滑进路饮衣领,看到他锁骨处那些明显的红疹,眸色一暗。
“江泊烟。”他悄声自言自语,舌尖不悦地顶了顶腮帮。
他要给那家伙一个教训。
不过之前路饮和他说过,暂时不希望江泊烟知道他们的关系,尽管心有疑惑,但谈墨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第二天,周一。
过几天江大有场篮球联赛,江泊烟是球队的先锋,早早地和队友在球馆训练,但他今天状态不佳,心不在焉,全程几乎被人压着打,心情更差,沉着脸喊停了训练,走到一边。
宋央从旁边递给他一杯水,对他笑。
但江泊烟现在看到他的脸就觉得烦,宁愿渴死也没要,只转身问跟班:“怎么说?”
他被路饮拉黑后又办了张新的手机号,私下给路饮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本来打算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去教室里逮人,结果听说路饮请假在家。
他扑了个空,彻底没辙,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派了个人去打听路饮的情况。
“是请了病假。”跟班说。
江泊烟无意识地将水瓶捏扁:“病假?”
跟班:“跟辅导员请了三天的病假(),看起来有点严重呢。
卧槽?[((),不会是被我气病了?
这个猜测一出,江泊烟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脸色显得难堪至极。路饮这个小气鬼!到底有什么可以生气的!江泊烟心想,真要说起来最该发火的人是他才对,他昨天被路饮故意泼了一头酒,在兄弟面前颜面尽失,最后不也好端端地放他走了?
他其实昨天确实想揍路饮一顿。
湿湿嗒嗒的红酒模糊他的视野,浑身像浸泡在粘液中那样难受,江泊烟当时怒不可遏,拽住路饮的衣领抡起拳头。
他就想这样不管不顾地砸下去,让路饮和他道歉,哭着对他说再也不惹他生气,也不会再对他提什么分手。
他真的想这样做,可是拳头却在路饮面前毫无征兆地停下,悬在空中。
连路饮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拳头分明快到面前,路饮毫无畏惧地和他对视,他太白了,皮肤在灯光下如羊脂玉般通透,让江泊烟看着他的这张脸,有种无从下手的诡异感。
大脑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他甚至于难得反思,对,是他先动手,拿酒泼了路饮一身,路饮只是反击,所以是他江泊烟自己活该。
他活该被路饮这样搞。
他最后妥协了,让路饮离开,旁边宋央着急地拉扯他一角,一众人都无法理解他的做法,他心烦意乱,神色晦暗不明,又搬出赵思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