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那个约定
林月乔全然没了报喜的兴致, 眼前的爹娘像是突然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变得不太真实。
小的时候,她经常会有这种感觉。
从前弟弟给爹娘展示在学宫里新学的招式, 哪怕动作蠢笨,爹娘注视他的目光, 也会带着那种恨不得立即把儿子抱进怀里亲几口的满满爱意。
那时候, 林月乔就常常感觉自己被一道屏障隔开了爹娘弟弟一家。
要么爹娘和弟弟是幻象,要么她自己是幻象。
不然为什么他们总看不见她呢?
起初, 林月乔也会抢着给爹娘展示自己的成果,但爹娘的表情,会变成那种深吸一口气才能保持耐心,浪费时间看完她扑腾的神色。
最后说一声:“嗯,不错。”
如此敷衍的评价, 甚至远不如学宫里的师父对她的赞赏。
所以很久之前,林月乔就不再跟爹娘倾诉自己在学宫里的成就了。
但她以为这一次会不一样。
十年一届的沐霖大典, 排名九州前二十, 虽然是占了楚湛的便宜,但毕竟是光宗耀祖的事。
她以为爹娘终于会注意到, 她在修行上远胜于弟弟的天赋。
林月乔上辈子根本没想过, 自己能去学宫修行, 完全是因为从前姜闻笑的提议, 爹娘并不期待她的修行之路有任何成就。
从始至终,担心她的天赋被浪费的, 就只有姜闻笑,那个承诺要成为她新娘亲的人。
现在姜闻笑不在了,她不该再期望谁为她在沐霖大典获得的成就而雀跃狂喜。
于是,林月乔不再多言, 转身走出正堂,快步跑去自己的院子。
孙婷最先察觉女儿无声地转身离开。
她意识到林月乔可能听出了什么,立即小声提醒丈夫,暂时不要当着阿乔的面谈论沈家,随后,她便转身快步追去了女儿的院子。
林月乔让丫鬟准备好洗澡水,便走进暖阁,抓了把桌上果盘里的瓜子,心不在焉地磕起来。
她双目无神,魂已经飞去了后晌楚湛的客房。
她开始回忆自己说的话做的事,有没有不够可爱的地方,然后极致细微地回忆楚湛的每一个表情和每一句回应。
回忆这些事没有任何意义。
但可以让她津津有味地发呆半个时辰,以便暂时从刚才爹娘给她的重创中抽离出去。
她早习惯了这种躲避疼痛的方式。
小时候,回忆白天跟楚湛一起玩,几乎全都是快乐。
现在,连这种快乐也不多了,楚湛只有无意识的时候,才会“不小心”对她像儿时那样好。
为什么她这颗心,就非得渴求别人的爱,才能满足?
爹娘就算像爱阿峰一样爱她又怎么样?
也没见阿峰多享受。
没人爱她,会死吗?
“烂泥扶不上墙。”她嘴里忽然小声骂了句。
话出口的时候,她没意识到是在骂自己,可紧接着,她就一瘪嘴,死死闭上眼,把脸埋进臂弯里,开始无声哭泣。
“阿乔。”孙婷面带微笑,走进暖阁。
林月乔急忙抹掉眼泪直起身,说了句:“我要去洗澡了,有事儿明天说吧。”
孙婷一眼看出女儿眼眶泛红,八成是又偷偷哭过。
她这闺女从小就心思敏感爱瞎想,屁大的事都能叫这丫头委屈得跟什么似的,不问也就揭过了,一问,就会没完没了的翻旧账掰扯。
所以孙婷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笑眯眯的说,沈家老爷上回宴席上,对林月乔印象很不错。
然后东拉西扯,提起沈家在海市垄断的几门生意,一年能挣多少银子,连三房的姨太太出门都是怎样的气派。
“我要去洗澡了。”林月乔打断她说话。
“急什么?一桶水呢,这一时半会儿哪就烧好了?”孙婷捏起帕子给女儿擦脸说:“瞧你这灰头土脸的,这么大姑娘了还像个假小子,别人家姑娘家爱闲谈的事,你也是一点兴致都没有。”
“那得看是哪里的姑娘了,我们学宫里姑娘多了,没人爱盯着谁家的姨太太出门坐的是什么马车。”林月乔态度冷硬地说:“况且我在沐霖大典风餐露宿,打了这么些日子,还能纤尘不染吗?这就叫假小子了?”
“娘这不是心疼你吗?”孙婷皱起眉:“我现在跟你说几句话,还得虚头巴脑地巴结讨好才行吗?”
“娘心疼我的方式,是嫌我脏兮兮的啊?”林月乔牙尖嘴利:“阿峰前几日回来的时候,娘是个什么态度?都不用看我都猜到了,‘诶哟哟伤着哪里没有?快让娘仔细瞧瞧’,如今到了我回家,脸上沾点灰就嫌弃了?”
孙婷顿时气得瞪起眼:“你受没受伤,我这当娘的难道一眼还看不出来吗?这有什么可问的!你这丫头是在外头受了谁的气,就知道回来气死我是吗?谁心疼你,就要受你欺侮,是我活该!”
“没有人气我。”林月乔像只炸毛的野猫:“我开心的很,林家祖坟都得替我把青烟冒个九九八十一日,庆贺我拿了沐霖大典前二十。”
孙婷皱眉指着她:“你这张要命的嘴!气死我倒也罢了,往后哪有婆家能容得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