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百年
乱月峰一事不知因何走漏了风声,山上的弟子耳听八方,表面一派漠不关心的坦然,私下里却有好事者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苏涉水带头将那人揍得鼻青脸肿后,自觉去傲来峰多栽了二十棵树。
明有河躺在屋顶上晒太阳,丛不芜身边围了不少人,七嘴八舌麻雀一样说个不停。
闵宁泫这些时日总是带许多师弟师妹过来,说是要向丛不芜请教剑法。
丛不芜虽不常用剑,百年里耳濡目染也悟出些许心得,倾囊相授几日,以为终于清净了,周迎送又来请她去见香坛比剑。
周迎送等闲不会求人,他们笨拙的好意昭然若揭,丛不芜沉吟片刻,没有拒绝。
一行人才到坛前,两个守坛仙童自石狮眼睛里飘出来,互相对了个眼神,一言难尽道:“坛中多有不便,还请不芜前辈改日再来。”
见香坛是灵山小比之地,见他们眼神躲躲闪闪,似有难言之隐,丛不芜不禁疑惑,“怎么了?”
仙童绞着手指,声音细如蚊呐:“江山君与约姑娘……在坛内习剑。”
“不可能!”
苏涉水与闵宁泫脱口反驳。
“习剑……”丛不芜不自觉将这二字念了一回,春寒料峭,她的视线有些凝住,“见香坛方圆十几里,他们两个人还能都占了?”
“江山君吩咐过,不许旁人入坛。”仙童说到后面,头都要低到领子里,“今日,见香坛是独属约姑娘的。”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说话。
苏涉水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斥道:“你少信口开河,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凡人女子,剑都比她重,怎么习剑?”
“就是就是。”
他在礼晃座下一呼百应,跟来的弟子纷纷附和。
丛不芜默然。
个中因由,仙童也不甚清楚,只是照实将所见说了。
“约姑娘说她没碰过剑,江山君便陪着来了。”
沉默良久的周迎送忽然开口,嗓音温和,话锋却直指要害。
“约姑娘用的什么剑?”
仙童偷眼瞧了瞧丛不芜,又失措地将头低下去,不敢说。
丛不芜眸色微寒,丢出一张玉碟。
仙童两手接过,垂眸一看,不免惊出一身冷汗。
此碟非同小可,乃是百年前结契大典上,礼晃亲授。
至于它的象征……
仙童忙躬身将玉碟奉还,让开了路。
闵宁泫:“师娘……”
丛不芜恍若未闻。
她在灵山百年,一直拘规守礼,头一回摆起架子,竟只是为一场比剑。
丛不芜不是没有肖想过与礼晃鸳鸯比翼,她曾天真地以为,如日中天的灵山可以让她洗净污秽,变成一汪清泉。
可她耗费百年,只是变成死气沉沉的一口潭。
拾阶而上不过十余步,阵阵香风扑面而来。
见香坛内有株灵植花开百年,木已参天,华盖遮出广阔的凉荫,馥郁浓醉,春色绵延。
远处,两道人影挨得极近。
礼晃虽将一只手负在身后,却几乎将约枝堂揽在了怀里。
他握住约枝堂的手腕,剑花挽得缓慢而又轻柔。
挑剑前足尖点地,二人衣袂翻飞而起,缠绕交织,极其刺眼。
丛不芜没动。
约枝堂似乎才看见她,于是停了剑,含笑走过来。
“丛姑娘。”
她手中握的,赫然是春山。
身后一众弟子在心里叫苦连天,个个紧绷起心弦,向礼晃见礼,“师尊。”
丛不芜的眼光掠过约枝堂,轻飘飘落在礼晃脸上,扯动唇角道:“二位好兴致。”
礼晃高大的身影投下来,阴影恰好遮在丛不芜脸上。
他反问:“刀剑无眼,不是你让我看顾好她吗?
”
丛不芜:“……”
约枝堂将春山转了转,自我打趣道:“都说春山认主,可它在我手里倒还听话,不然我可提不动它。”
众人神色各异,不觉得好笑。
约枝堂毫无窘迫之色,捏住礼晃的衣角,央求道:“阿晃,方才那一招我还没学会,你再教教我吧。”
礼晃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屈指勾了一缕风,变作一个线条小人,小人手握一剑,被他一点,有模有样地挥舞起来。
约枝堂又惊又奇,丛不芜看着小人飘上她的肩。
礼晃:“去吧。”
他言下之意,是要这小人教她?
约枝堂微怔,只一瞬间,便抬起脸笑意盈盈,乖巧道:“那我去了。”
“哎呀——”明有河鬼魅般地冒出来,在丛不芜身边柱子似的站定,明知故问道:“凡人这个年岁习剑,是不是有些晚了?”
礼晃轻乜向他:“得一技傍身,何分早晚。”
苏涉水入门时没少挨礼晃的打,在他面前宛如老鼠见了猫,他满心不忿,扯扯闵宁泫的衣襟,挤着眼睛不断示意。
闵宁泫当即义愤填膺,指了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师娘,我们去那儿。”
待丛不芜领走一群小鬼头,明有河双臂交叠在胸前,明褒暗贬道:“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