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春旱
青竹看到她回来后,忙迎上前:“七娘子。”
贺令姜点头,望了望林家的方向:“产妇可是无虞了?”
“是,母子皆安。”青竹回道。
王媪连着她家媳妇也已经回来,看着贺令姜从外面回来,不由好奇地问道:“娘子这是去了何处?”
“睡不着,不过外头走了一圈罢了。”贺令姜浅笑着解释。
“哟,这是哪里来的鸟儿,这般好看?”
贺令姜走到灯下,王媪媳妇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她肩上停着一只羽翼华美的鸟儿。
鸟儿睨了她一眼,而后一扭头。
贺令姜眉梢轻弯,眼中尽是笑意:“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就跟着我不肯离开了。”
“那这是认主了,可见这鸟儿有些灵性。”王媪笑着说,而后她又取出一个封红塞给贺令姜,“娘子莫要嫌弃,这是林家的谢意。”
林家媳妇方才难产,多亏得了青竹娘子的法子,才算顺利将孩子生下来。
虽则不知那她法子是否真是关键,然而原本已经晕死过去的林家媳妇,确实是在青竹娘子的放雨伞、挥柳枝之后,才醒过来,一口气将孩子顺利生下来的。
方才,林家已经谢过了青竹娘子,她却说,这法子,只是自家老家的土法子,是自家娘子命她来做的。
若不然,她一个婢子,也不能贸然行这等可能讨不着好的事情。
林家听闻,当下就要来亲自拜谢这柳娘子。
只可惜,青竹娘子却推拒了回去,只道自家娘子素来爱清静,如今正是凌晨,不愿旁人再去打扰她。
林家只好托她,将这封红转给柳娘子,另包了一份塞给了青竹娘子。
这是喜事,贺令姜也不推拒,而是顺手接了过来。
这一番折腾下来,此时已是天光微亮,王媪媳妇连忙到灶间,去准备诸人的早膳。
贺令姜便转身,先行回了屋内。
等用过早膳,贺令姜一行人婉拒了村正想再留他们一日的话,便踏上车马,启程了。
他们一路往西南方向而去,白日赶路,日头快落时,便寻個城镇或村庄落脚,偶也有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之处,便暂宿郊外。
这样一连又赶了五六日,便到了邵阳境内。
贺诗人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象,眉头微皱。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本当正是万物复苏、生机勃勃之时。
然而这邵阳境内,却是树木枝条软弱无力,花草颓败,连着那鸟雀的叫声也带着几分恹恹之感,全无春日生机。
今日已经行了好一段路了,贺峥隔着车厢,请示车内的人:“七娘子,四郎主,已到正午了,是否先暂作歇息,修整片刻?”
“行。”
贺峥在路边寻了片避光的林子,停下了下来。
青竹琼枝先跳下车,从马车上拿出用具备好,这才请贺令姜同贺诗人下车。
贺令姜提着裙裾,双脚落到这邵阳的土地之上。
脚下是棕色的泥土,行走之间,似能轻轻扬起一片尘埃,干燥得紧。
她环顾一周,从那难有绿意的草木身上,便可猜出,此处怕是许久未曾落雨了。
贺诗人“啧”了一声,叹息地摇摇头。
琼枝刚在林间空地上铺好席垫,贺令姜踞坐其上,看着她正想取出茶具还有水囊,来为两人煮茶。
贺令姜止住了她的动作:“不用煮茶了,就这般喝吧,省的浪费水。”
此地一看便知干旱,贺峥几个去河边取水,却未必能如愿而归,现下的这些水,还是省着点用为好。
用来洗茶、煮茶,倒是浪费了。
琼枝点点头,打开水囊,在杯盏中斟了两杯水递给贺令姜与贺诗人。
贺令姜方饮了一盏,贺峥几个也取水回来了。
“如何?”贺诗人问道,“有水吧?”
贺峥点点头,面上却不乐观:“这河流看去,应当本也是一条大河,如今看来,这水面竟快探底了……”
这旱情,竟是如此言重。
贺令姜心头不由一沉。
此时正值春日,正是播种耕作的季节,如今春旱严重,百姓日常饮水恐怕都是问题,更别提再去灌溉庄稼田地了。
春日的粮食种不好,秋日欠收,便是凶年饥岁,百姓们这一年都不好过。
俗话说,大旱之后,必有大灾,说得也是这个道理。
然而,这自然灾祸,也非人力所能为,只盼此地官员处理得当,能为百姓多减少一些损失。
一行人稍作修整之后,又重新向前去。
渐渐地,道路两旁隐约可见村庄,路上行人也多了起来。
贺令姜透过掀起的车帘望去,只见多数之人皆是灰头土脸的,一看便知是穷苦出身的百姓。
他们都提着或背着一个装水的木桶和背篓,或三三两两,或独行而往,似乎都在朝同一个方向去。
贺诗人探出头,去问一位老翁:“老人家,你们这是往哪儿去呀?”
那老翁抬起疲惫的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到土地庙去。”
“哦?”贺诗人不禁好奇,“今日可是有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