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坚持就是最重要的吗？

在林格的明示之下，奥薇拉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涨红了脸，既羞愤又难堪：“你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写的才不是散文，这毫无疑问就是小说！你难道没有注意到我的人物塑造和情节设计吗！在整篇小说的叙事结构上，我可是参照了米歇尔大师在《文学评论》中所提出的「以叙述代替描写」的基本准则，你、你一点都不懂，就不要乱说了！”

她气鼓鼓地说道，言外之意是指责林格又不是文学界的人士，连现代文学理论都没有了解过，凭什么对我的作品大放厥词？

对此，林格的反应十分平静。

“我的确不懂你说的那些文学理论，但作为一个读者，我认为自己尚且具备判断一部作品是好是坏的能力。你的这篇——”他停顿了一下，然后选择了一个中性的名词：“文章，是一篇很好的散文，但不是一篇合格的小说。”

奥薇拉的表情还是很不服气，但没关系，林格会给她解释原因的。

“首先，你的辞藻确实很华丽，描写确实很优美，但却太空洞了，你只是将那些名词生硬地堆砌在一起，让它们形成了你想象中的那座城堡，却没有考虑过在湖底或云上出现一座城堡原本就是非常奇怪的事情；其次，你说你的情节设计参照了大师的理论，但我只看到了它结构的松散之处，小说是叙事逻辑很严密的一种文学体裁，而你在描写自己与老师的下午茶会时突然往其中插入了一段至少三千字的、描述自己如何在宫殿内寻找一只有黑白花色的猫的回忆，很明显就违背了其逻辑性，至少我看不出这段情节在整篇文章中有任何存在的必要，还是说你写到这里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段记忆，于是就将其写下来了？那么这无疑就是其结构松散的明证。”

“最后，是你的人物塑造——姑且是这篇文章中唯一能和小说搭得上边的地方了，你对主人公，也就是自己、还有主人公的父母及老师等人的塑造不错，至少能让人阅读的时候描摹出相应的形象，或许这是由于你本身就是为了他们才决定写这篇小说的缘故？但细微的瑕疵之处仍有不少，比如人称代词方面，你在一整节超过八百字的段落中只用了一個人称代词，就是她，这常常让读者必须停止阅读进行思考，这里的‘她’指的是谁，而那里的‘她’指的又是谁？实在不能说是良好的阅读体验。”

林格就像是一个在审查学生作品的老师，不顾公主脸上愈发难看的神色，语气平淡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综上所述，如果这篇文章是圣洛伍德国立学校里的五年级小学生的作品，我会给它满分；如果是格林乔治国际学校里的中学生的作品，我只能让它及格；而如果是出自林威尔大学的文学系大学生之手，那么我只能建议他回去重修一下最基础的文学与文法知识了。”

意思就是我最多只有中学生水平咯？

奥薇拉的脸色已经变得比诗琪莉亚半岛刚刚过去的雨季还要阴沉了，她慢慢地抬起手，指向门口，林格毫不怀疑她的下一句话便是让自己出去，说不定还会加上一些修饰的副词，比如“立刻”、“马上”、“快点”之类的。其实他对这个结果不是没有预料，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忽然间有些奇怪。

自己好像是来安慰奥薇拉的吧？但现在看来，她原本很好的心情似乎变得很不好了。

或许，正如圣夏莉雅所说，自己是个只会惹女孩子生气的人？

可是，就算要自己昧着良心，用各种溢美之词夸赞这篇一点都不像小说的小说，乃至将她的作品吹捧为文学史上的瑰宝……是绝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何况，这种并无实际意义的赞美，对奥薇拉未来的创作之路能起到任何帮助吗？恰恰相反，只会将她引入歧途。

所以，自己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但很不幸的是，如果要把这世界上所有会令人生气的事情排个名次，那第一名毫无疑问就是“实话实说”了。这和社会风气无关，和生灵的天性有关。

林格一边漫无边际地思考，一边等待奥薇拉下逐客令。但他等了好久也没能等到公主从牙缝间挤出那句“你给我出去”，倒是她原本伸出去指着门的手缓缓放了下来，似乎终于从被人刻薄批评的羞愤中挣脱出来，逐渐恢复了冷静。

公主双手抱着自己的那叠书稿，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恩？”

“我问你，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你的意思是要听我的建议？”

“没错。”奥薇拉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是说你觉得我是那种被人批评两句就会耍脾气、闹别扭、一定要别人说好话哄着才会高兴的小女孩？”

“……”

林格没回答，心想我差点就这么认为了，你这种虚心求教的态度才让我感到意外呢。

不过贝芒的公主出身尊荣，从小就接受着王室的严格教育，再加上还有一对很好的父母以及一个很好的老师，教育她要如何当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所以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能分辨出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古堡里那些看守虽然口口声声都是为自己好，但所作所为却截然相反，所以他们是坏的；而眼前的年轻人呢，虽然说话刻薄，毫不留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