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江水当即表示不解:“我确实遣散了大部分人,可屋外还有人伺候着,烧水这种事情,又何需你亲自动手?”
“这屋外没人!”春竹已经转为痛哭流涕,“这外头,一个人也没有,这天寒地冻,他们大约都躲懒去了,奴婢看这天实在冷,便没有去寻他们……奴婢没有想那么多!对不起……奴婢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墨先生……”
周吟诗此刻已经心如死灰,听完春竹的讲述,她轻轻扭动着脖子,望向在旁的一众下人,看似平静地询问道:“今日这儿本该是谁值守?”
那一堆惶惶不安的下人之中,当即便有几人跪在了地上,不断磕头求饶:“奴婢错了!”
“小的错了,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
“老爷、小姐,小的们不是有意的啊……”
在那烧得逐渐乌黑的居楼旁,满是求饶之声,周吟诗双目潮红,他们还有机会求饶,可是覃杭呢?他是不是也在火场中哭喊求救过?
可事到如今,暂且还不到终究责任的时候,因为大火已经渐灭,周吟诗颤抖着双腿,丧失了踏入里头的勇气。
墨江水这时才从哀伤中逐渐清醒,他虽心疼那些心血之作,但见周遭一直在求饶的下人们,眼中先是闪过疑惑?
毕竟,那些东西再是珍贵,也是仅对他一人而言,对于不懂医的人来说,那些仅仅只是废纸罢了,他深知这个道理。
很快,他疑惑的眼神逐渐明亮,而后是惊慌,最后甚至是恐惧。
墨江水整个人脱力摔在了地上,他只顾着惋惜那些身外之物,怎确忘记了,他的居楼内,今日才抬进了一个生命气息微弱之人!
他妄想着用《本草经》造福万民,却连眼前之人的生死都抛诸脑后了……
周吟诗松开口之后,季城一直单手捂着肩头,明显是感到不适,周景盛愧疚不已,正想着上前搀扶一二,但季城却是摆手拒绝道:“叔父,就莫要折煞小侄了!”
之后,在周遭一片慌乱与惶惶
不安之中,季城更是镇定非常,指挥几个胆大的下人进里头查探情况。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那几人下人并不愚蠢,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想要看看里头是否还能寻到一些尸骨!
刚被扑灭烈火的地方中,不仅高温依旧,气味更是难闻,下人们面遮布巾,很快便用抬架从里头抬出了一个用白布遮盖住的人形之物!
周景盛只觉得头皮“喳”地一瞬,发麻发凉,身上更是汗毛倒竖,他甚至不敢直视自家女儿的眼睛。
周吟诗盯着地面上的抬架,突然生怯后退了几步,而后摇头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使得那些下人纷纷弯腰干呕了起来,到了这时,即便白布遮盖,众人也都心知肚明了!
“……把它掀开!”周吟诗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变得犹如年近百岁的老妪一般。
那几个下人皆是浑身一颤,更有胆子小的奴婢已经双手捂住了脸,避免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季城最先开口劝道:“吟诗,别看了!”
但周吟诗恍若未闻,甚至伸手推了他一把。
她直接手指向其中一个下人,命令道:“我说了,把布掀开!”
那被指向的下人顿时双膝跪在了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却又执着劝诫道:“小姐,您还是别看了吧……”
周吟诗已经临近发怒的边缘,到了这个时候,周景盛不得再坐视不理了,在场之中,唯有他最有资格阻止她。
“吟诗,别这样子!”周景盛小心翼翼道:听爹的话,先回去,这儿交给爹来处理。”
“……我不要……”
她直接自己摇摇晃晃地走近,身子抖动如筛,却执意要将那白布给掀开。
就在她抓起白布的边角,正要用力扯开之时,那细弱的手臂上,当即搭上了两只宽厚的手掌,周景盛与季城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侧,阻下了她的动作。
方才她微微掀开一角之时,季城自自己那个方向,已经略微看到了一眼白布这下的惨状!
从这白布上所廓出形状来看,里头应当是一个人,可是那白布之下,却是已经被烧得焦黑如炭的尸骨……
季城不忍让她亲眼见到那一幕,因此及时阻拦,甚至将她细嫩白皙的手从那白布上掰开,紧紧握在手中。
周吟诗忽然笑了起来,如若能忽略掉她眼中的泪光,那她确实笑得还算灿烂!
她笑得不能自我,甚
至弯腰捧腹起来,她指着季城,揶揄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想看一眼而已,一眼怎么了?这里面又不可能是覃杭,你在害怕什么啊?啊?”
见她如此,周景盛双眼一闭,心中早已经老泪纵横,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女儿心悦之人,是她如今眼前的玄衣公子季城,而不是那曾一袭白衣飘逸的覃杭!
造孽啊!
出了这种事情,周府不得不上报官府。
官府上的人听闻惠妃娘娘与季城正在周府之中,不敢有丝毫怠慢,火急火燎地便来了,在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领头的衙役不得不感叹道:“造化弄人啊!覃公子是好人,为何上苍偏偏要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