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油锤

萧明轩的话，让顾梦还觉得很有点意思。

他的亲生母亲似乎与谢贵妃惺惺相惜，而他却对谢贵妃恨之入骨。

崔皇后好像没有把当年的真相告知自己的幼子，也没有刻意去改变他对谢贵妃的看法。

大概是因为萧明轩的城府尚浅，少不更事，容易露出端倪，故不能委以此等重任吧。

虽然萧明轩不情不愿，但他也不敢违背自己亲娘的懿旨。

尊贵的贤亲王苦着一张脸，领着何曦月与顾梦还去找张尚宫。

“这位张尚宫，目前任职于尚食局。她可是萧氏皇朝千百年来，第一位女性尚宫。”他的语气带着敬佩，这世道女子不易，能为官者更是寥寥无几。

尚食局不同于御膳房，它只专供皇帝、太后和皇后的膳食。其中最高管理者一人，被称之为尚宫，正五品。副职司膳二人，正六品。

“这位张尚宫，可是出自御厨世家？”顾梦还遇到半个同行，心生好奇。

“并非如此。”萧明轩摇了摇头，脸上的敬意更。

原来这位张尚宫，本是童养媳。她十四岁成亲，不久便守了寡。她虽膝下无子，但上头却有年迈的公婆需要奉养。

刚刚及笄的她，不仅要为自己谋求生存，还得赡养公婆。于是，她从食肆的帮厨做起，哪里有不寻常的饭食，便腆着脸去帮工偷师学艺。她也不敢要工钱，只求一家人的基本温饱。

过了几年，她学会了好些烹饪技巧，便去富贵人家的府上毛遂自荐，做起了厨娘。

等她存了些银两，想着要过上好日子了，公婆却因病去世。等她料理了后事，又被官家看中手艺，请去府上掌厨。她后来辗转于多家有大厨镇守的府邸，为的就是拜师学艺。

又过了十年，她通过尚食局的考核，成为其中的女吏，从九品。后来有幸参与千秋宴和圣寿宴的筹备，由她做出的一道菜品，深得皇后与太后的喜爱。那之后，她被太后破格提拔为尚宫。

“这可不得了啊！”顾梦还听完萧明轩的解说，对张尚宫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千秋宴是为皇后庆生，圣寿宴则是庆祝太后的诞辰。能在这种隆重的筵席上一展身手，为娘娘们所惦记，她的厨艺非同一般啊！我一定要好好品尝！”

何曦月倒是对别人做的美食，没有那么热切，她冷静地问萧明轩道：“张尚宫平素只

为帝后服务，那么今晚有多少贵人够资格去找她呢？”

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如果躲不过去，必须面对的话，她倒是希望提前得知会有哪些潜在的对手，也好多多提防。

“张尚宫主要负责掌厨上元节的时令美食，她的食摊可是设在太后的宫殿之前，能迈入那地段的皇亲国戚，前朝后宫屈指可数。”萧明轩为何曦月道明缘由，“除了我方，便只有谢贵妃及其儿女会在那儿候着，每年如此。”

顾梦还歪着头问道：“为什么说是‘我方’？”

“就是除了我们，何小将军和他未过门的妻子，也可能会去吧。”萧明轩笑道。

“唔，太后出自庐江何氏，也是何小将军的姑祖母。未过门的妻子么，指的是幸运鹿……”顾梦还小声念叨，她得把重要人物之间的关系捋清了。

何曦月笑了，何小将军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会带着幸运鹿去拜见自家的长辈。只有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才有可能求得太后下懿旨赐婚，为吴郡陆氏增添荣耀。

否则的话，这位庐江何氏的下一任继承者，必然不是真心求娶幸运鹿。如此一来，他更多的是看中幸运鹿吴郡

陆氏唯一嫡子的身份，想要吞并陆氏的那支隐藏起来的军队。

“太好了，张尚宫的摊位前暂时没有人，我们拔得头筹！”萧明轩指着不远处的精致小木屋，兴奋地说道。

张尚宫的食摊说是木屋，其实有点儿类似现代的移动式餐车。摊位三面是用木头严严实实地围起来，只在正面露出上面一半，让顾客看清厨师如何制作美食；而下面一半，另外做出厨房的灶台，摆上所需的厨具和餐具，方便大厨为前来用餐的食客烹饪佳肴。

“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张尚宫刚做好了蚕食，正准备做油锤呢！”萧明轩开心地像个孩子，在他的记忆里，每年只有在太后的圣寿宴、母后的千秋宴和元宵节吃夜宵的时候，才能品尝到张尚宫的厨艺。

顾梦还看过《岁时杂记》，记得里面有对上元节的节食描述：“帝都以绿豆粉为科斗羹，煮糯为丸，糖为臛，谓之圆子盐豉。捻头杂肉煮汤，谓之盐豉汤，又如人日造蚕，皆上元节食也。

而《膳夫录》中，则记载了上元节另外一种节日食品：“帝中节食，上元油锤。”

所谓“油锤”，根据《太平广记·尚食令

》的记载：油热后从银盒中取出锤子馅。用甜味的馅儿在和好的软面中团之。

将团得锤子放到锅中煮熟，再用银策捞出，放到新打的井水中浸透。然后将油锤子投入油锅中，炸沸取出。这么做的油锤其味脆美，不可言状。

那时候光看书，她还是不太清楚油锤要怎么做。这下可好了，她可以现场看张尚宫亲手制作。

顾梦还走近之后，这才抬头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