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月下约战
月黑风高,树影重重,太和山山崖,两个少年执剑而立,相视不语。
不错,那两个少年,一个是秦明朗,另一个则是我大师兄。
三日前,秦明朗忽然给大师兄一封书信,约七月十五日戌时,于太和山山顶一见。
这世上,在瞎七摸黑的时候约别人出来见一见,左右出不了两个缘由:一是趁着花好月圆说点悄悄话,增进增进两人之间的感情;二是就着月色清冷,来一场你不死我不休的生杀大战。
诚然,秦明朗不可能与我大师兄有甚么感情好培养,所以今夜,他是铁了心要与大师兄一争高下的。
自古红颜多祸水,为了我师姐这个祸咳,美人,多少纯阳弟子一见面就分外眼红,眼红至极还必然去打上一架。我一直以为大师兄行事沉稳,滴水不漏,谁成想他竟也有怒发冲冠为红颜的这一日。
男子的心性有时很单纯,也很愚蠢,他们遇上了情敌,往往只会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来解决,仿佛打赢了对方,就能赢得美人心,根本不去管美人乐不乐意。所以今夜这事,我师姐是不知道的。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现下又怎么整个人藏在这颗粗壮的松树后面,这个理由必然不会肤浅——因为秦明朗的战书,是我亲手送去给大师兄的。
“哎你说,他们两谁的功夫更高一些?”
我压低了声音说这话,这话自然不是对着空气说的,我向来没有那爱好。
叶云祁斜倚在树干上,神色懒散,眼光混沌,看那样子几乎要睡着了。他甚至打了个呵欠,才慢悠悠的说道:“秦明朗住在山里这么久,你见过他出手么?”
叶云祁本来也是不知道今儿这个事儿的,但我担心秦明朗与大师兄打得厉害了,最后两败俱伤,我一个人拖不动他们。思来想去,只好将叶云祁“温柔的”叫来了,没法子,谁叫我的师门人脉凋零呢?我总不可能找我师父来帮忙罢?那他不光是会打断我的腿,还会打断大师兄的,顺便再打一打秦明朗的。那今天这个架便不用开始了,直接一起打包入了青松师伯的药庐即是。
我用一秒钟回顾了秦明朗住进师门的几许时日,随即默默摇了摇头。
“他从未在人前动过武,却敢挑战剑术非凡的大师兄。按照正常的思维,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本来不会武,却给猪油蒙了心,想要瞎猫碰上死耗子,”叶云祁道,“二是他会武,只碍于某些不能言说的理由无法展现于人前。这样看来,他很可能是个深藏不漏的侠客高手。”
叶云祁这一番话说得行云流水,颇带着点民间话本里的江湖气味,使得他的形象瞬间就显得高深莫测起来。连我也有点被他绕进去了,不假思索的道:“这么说,他说自己得了失忆症,也是碍于某些不能言说的理由?也是假的咯?”
叶云祁有些嫌弃的看向我:“这样人尽皆知的事,没什么说出来的必要罢。”
我:“”
很好,他那个高深莫测的江湖形象约莫只持续了三秒钟,立即又变回那个惹人厌的三岁小孩了。
我不愿再和他扯嘴皮子,转头往秦明朗与大师兄的方向看去,却见那两个人仍是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连脚下的位置也未曾变过一寸,月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猛一看,倒像两个阴曹地府的鬼魅似的。
我心焦急,我心焦灼啊,我赶着回去睡觉啊。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我压低了声音问道。
叶云祁也闲闲散散的看着二人,睡眼朦胧的道:“急什么。自古以来江湖里便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律,即是两个人比武切磋,先出手的那一个,大概就要输。”
我奇道:“这有什么渊源?”
叶云祁很干脆的道:“不晓得。”
“那他们是在等对方出手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忐忑的道,“若是就这样耗到天亮怎么办?”
“若他二人就这样耗到天亮——”他话尾的音调拉得很长,忽然又一是一转,很坦荡荡的看向我,“那我们就回去睡觉。”
我生气的瞪了回去:“那怎么成?做人怎可以这样没有恒心!”
叶云祁啧啧称奇:“原来你的恒心,都用到了这等歪七扭八的事情上了。怪不得一套剑法学了三年,仍然只是初窥小径。”
我正搜刮了满肚子的言语去反驳他,却眼梢猛地滑过一瞬的黑影,定睛一看,原来那边的两个人已在不知不觉间动起手来了。
我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去,两手扒拉在粗糙得掉皮的树干上,问道:“他们究竟谁先出的手?”
“没看清。”叶云祁眉头一皱,沉声道:“都说了,要叫师兄。”
我直接无视了他后半句话,等了一晚上,好容易等到他们开打了,哪有心思管你师兄不师兄的。
从小到大,我甚少看过纯阳宫的弟子们比试,不是因为他们爱好和平,而是因着大家都出自同门,动起手来便少不得要给彼此留点面子。打架嘛,就应该打得尽兴才是,否则还有什么意思呢?而今日大师兄和秦明朗这场架,必然不会是点到为止切磋切磋那么简单,怎么着也得来个头破血流、四肢断落罢?一想到此,我的心内竟还隐约有一丝小激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