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
岑令溪转头看他。
闻澈朝着她拱手行礼,“我叫闻澈,听闻的“闻”,清澈的“澈”,表字清衍,敢问娘子贵姓,若日后金榜题名,必上门答谢。”
岑令溪想了想,自己毕竟待字闺中、尚未议亲,与外男私相授受,已是极限,若是告知名姓,日后怕是要生出麻烦来。
于是摇了摇头,温声道:“我并不求你的回报,我的名姓,你也无须知晓。”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没过多久,风雪便停歇了下来,她也带着下人离开了大兴善寺。
只是临走前,嘱咐住持多给闻澈的禅房中添些炭火,多出来的银钱,她年后来还愿的时候在香火钱里补足。
住持虽然不知晓她是哪家的娘子,但瞧着她每次来都出手阔绰,给闻澈的炭火钱在她一次的香火钱里就是毛毛雨,当然不敢叫她多补。
再次见到闻澈的时候,是次年的二月份,离春闱还有不到十天,那个时候,几乎所有的举子都在驿馆里温书,而闻澈却在集市上卖画。
是极有韵味的山水画,但来来往往的行人商贾,似乎都未曾施以青睐。
“不是马上便要考试了么?你怎么在这里?”
闻澈垂下头,没有说话。
岑令溪看到他这样,一下子便猜到了他这么做的缘由,包括他那个时候借住在寺庙里。
因为没钱。
在寺庙中借助,抄抄佛经,一日三餐便有了着落,也不必去花钱住客栈驿馆。
如今前来卖画,想必也是难以维持了。
那幅画岑令溪确实喜欢,于是从荷包里取出两张飞钱,放到闻澈面前,道:“我很喜欢这幅画,卖给我好不好?”
闻澈的神色有些慌张:“娘子,用不了这么多的。”
“没有关系,我喜欢。”
闻澈只好小心翼翼地把画卷起来递到她身边的丫鬟小厮手里。
这次,她仍然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姓。
一个月后,她在茶楼上看见闻澈骑着马,春风得意,去琼林宴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只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再后来,便是她去找父亲的时候,在御史台看见他了。
两人定亲以后,闻澈和她说自己当时已经捉襟见肘、左右支绌了,若不是岑令溪当时买了他的画,他可能真得要放弃春闱了,更何谈后来殿试的时候高中榜眼。
也说过,早在那年冬天,在大兴善寺的禅房外,他就对岑令溪一见钟情了,所以当时才冒昧地问了她的名姓,就是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出人头地,也好登府求娶。
回忆很长,直到青梧在她身边唤了她好几声,她才缓过神来。
“娘子,热水备好了,婢子侍奉你沐浴吧。”
岑令溪木木地点了点头。
青梧用帮她拆下了发上的簪钗,然后一遍又一遍地为她篦着头发,她对着镜子,突然想起了早上闻澈将自己压在江宅的铜镜前,一边质问自己,一边带着恨,在她锁骨处落下的那道红痕。
其实青梧应当分不出来,那是江行舟留下来的,还是闻澈留下来的,但她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于是她将青梧打发了出去,“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青梧放下了篦子,屈膝道:“婢子就在外面,娘子有什么需要的,唤我就好。”
等到青梧出去后,岑令溪才宽衣走进了浴桶。
她的手指触碰到锁骨上的那道红痕的时候,面前就映照出闻澈的脸,现在的闻澈与从前的他,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全然不像是同一个人。
从前的闻澈,对她视若珍宝,如今的闻澈,只想要报复她。
她发了狠地去揉搓锁骨上的那道红痕,一边用一边的用水去清洗,但那道痕迹只是越来越明显。
最后在她的胸前蔓延出了一整片。
也分不清哪些是闻澈咬出来的,哪些是她自己揉搓出来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这才肯作罢。
她被噩梦折腾了整整一宿,近天亮时才勉强合了眼。
再想来的时候,已经时翌日的晌午了。
她没有叫人传膳,忍着胃中的恶寒,想去找岑昭礼。
但还没见到岑昭礼,便先在前院中见到了闻澈。
她一阵惊吓,本想着趁闻澈还没有看见自己,先悄悄溜走。
但闻澈的声音却比她的脚步更快。
“岑娘子。”
只这一声,便叫她顿住了步子。
“见了我,跑什么?”
闻澈说话间,已经到了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