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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容狰狞地再次企图坐起,他朝着薛苍术嘶吼,“你这该死的宫奴!竟无端在朕眼前诅咒人!朕……朕……朕要拔了你的舌头!来人!来人!将他……将他拖……”可惜话没说完,他又直挺挺地倒了回去,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胸膛里像是四面漏风,喘气声如同桀桀怪笑,让人后背发毛。
“陛下!陛下!您冷静!”明景宸心焦如焚,就怕他一口气上不来现在就撒手人寰,赶忙轻抚他胸膛替他顺气。
天授帝好不容易呼吸顺畅了些,立马抓住明景宸的手道:“小皇叔!谁要死了?他说的究竟是谁?不会是朕,对不对?”
面对他眼里的热切和惶恐,明景宸心如刀割,“您……您丹毒发作,医官们都……都束手无策……”
天授帝呵呵一笑,显然不愿接受,“小皇叔,你嘴上说不恨朕,为何还要和朕开这样的玩笑?朕……朕是天子,是万岁万岁万万岁,什么丹毒发作!仙师的丹药怎么会有毒!你骗朕!你分明是在骗朕!”
说着一叠声地要把医官和方士们通通传过来。
如此这般还嫌不够,天授帝转头又要找秦太监。
明景宸不敢再提一句实话,就怕再次刺激到他,只能软语劝慰,然而此刻的天授帝已然不是三言两语能劝阻得了的了,他暴虐阴鸷的性情因为对死亡的恐惧暴露无疑,莫大的求生欲,望让他爆发出所有的力量,他冷不丁就伸手把明景宸往床柱上猛地一推。
明景宸不曾防备,整个人“咚”地撞了上去,薛苍术低呼一声,想阻止却仍是晚了一步。
鲜血从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汩汩淌下,杜鹃泣血,雪覆红梅。
薛苍术见此怒急,恨不得现下就掐死天授帝,她把明景宸扶到一旁,一边替他处理伤口,一边愤愤不平,“这就是你坚持要救的人!你看看他是如何对你的!简直猪狗不如!”
明景宸流了很多血,此刻气若游丝,“不怪他,很少有人能在面临死亡时能够做到淡然如初。”
薛苍术恨铁不成钢,“你还向着他!岂有此理!”她包扎好伤口,忍不住嘀咕道:“要是让高炎定知道了,怕是立即就要提刀杀人。”
明景宸苦笑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他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如今也只会恨极了我……”他此时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就像一捧雪,一点鲜活气息都没有,浑身上下唯二的亮色就是额头上缠着的纱布中沁出的一抹血痕以及被血染红的衣襟。
他本就在病中又流了好多血,撞的又是额头,现下不过多说了两句话,便觉得一阵阵的晕眩和恶心感一块儿袭了上来。
薛苍术扶住他肩膀,又烦躁地瞟了眼还在怒骂嘶吼的天授帝,只觉得这老皇帝比几十条野狗同时乱吠还要聒噪,便道:“料你是不愿回洞天春休息的,我先搀你去对面屋子里躺会儿,等秦太监回来我再过去叫你。”
明景宸本要拒绝,不想薛苍术又道:“放任老皇帝这样乱喊乱叫也不是办法,我给他扎两针平心静气,省得他情绪不稳定活活把自己气死了。你要还在这儿,你和他两个病患,如何让我兼顾得了?”
这下,明景宸再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跟她离开了寝殿。
薛苍术安顿好他后又回到了天授帝床榻边,此时寝殿内落针可闻,内侍宫娥们因方才天授帝的暴怒都被吓得悄悄退到了寝殿外,每个人虽都如之前一般垂手侍立着,但低垂的眉眼间偶尔泄露出来的惶恐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薛苍术心事重重地掏出银针,甫一低头就与天授帝狰狞的目光相撞,此刻他嗓子哑了,颓然地躺倒在锦绣堆出的龙床上,与其他心知命不久矣的人没什么不同。
薛苍术朝他露出一个不达眼底的笑容,银针又快又准地扎在对方各处麻穴上,“你可别这样瞪我,我既不是你的臣子也不是你的奴仆,为了防止你再次暴起伤到区区在下,只好先委屈你了。陛下,你现在感觉如何?”她语气虽然轻快却令人背脊发毛,看着天授帝的目光如同在看砧板上的一块肉。
天授帝哑着嗓子啊啊了两声,可惜一口浓痰哽住了喉头叫他有口难开。
薛苍术又伸手给他顺气,笑嘻嘻地道:“你虽贵为天子,可死前挣扎的模样与死刑犯一样狼狈啊,真想拿面镜子过来给你照一照,让你看看现下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
显然她这些话只会让天授帝更加气血上涌,怒不可遏。
“你还是留着些气力等过会儿再用,你发出的这点动静外头的人根本听不到。”薛苍术从怀里掏出一个叠成四方形的小纸包,里头装的是她钻研多年才制出的毒药,若是把它溶在酒水中,无色无味,就是银针也试不出来。服食此毒的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惶惶不可终日,不出一月,就能把自个儿活生生耗死。
之前明景宸几次问她混进宫来的目的,她都闭口不言,只因她不单单是为了探寻师兄徐方藤究竟所犯何罪,也是为了在弄明白始末后刺杀天授帝,她既不想有人阻拦也不愿连累到任何人。
可惜她却没想到,根本不需要她出手,天授帝就自己把自己作上了死路,只要一想到对方时日无多,临死前只能这般苟延残喘,她就无比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