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马家庄。
“这位壮士为何给自己取名鬼贩,‘鬼’字靥有不祥,又生晦气,如此名讳实在令人……”
清晨,馄饨店内有几桌食客。
他们中有马家庄的寻常百姓,也有穿着熠熠生辉的护心金甲的士兵。
难得一见的是,这些百姓和士兵居然有混坐在一桌,其乐融融的。
鬼贩端着馄饨一边吃,一边对旁边的老者道:“我也不知道我本名叫什么,这名字是以前的东家取的。”
听到鬼贩如此说,老者微微一滞,随即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你也是个命苦之人。”
“这万事万物为了分辨,统统都有名字,名字本身没有好坏,壮士虽有‘鬼’名,却对咱们百姓仁爱有加,看样子壮士比老夫看得通透。”
那老者抚须一笑。
鬼贩抹了抹嘴,看向老者问道:“听说先生是这里的夫子,按理说当地的衙门应该扶持教育,为何先生如此落魄?”
前些日子,有锦衣卫告诉鬼贩,修筑防御工事的工地上来了个老头,想要找点活计,只求到时候赏口吃食。
这些日子马家庄有不少百姓帮着锦衣卫们作工,虽然百姓们本不是来赚银子的,但鬼贩也依照叶风的指示,给每一个帮工的百姓派发了工钱。
鬼贩对那个老头产生了好奇,心想他年岁这么大了,为何要来干这些粗重的活计,何况还不要钱,只要一口吃的。
等鬼贩亲自去了工地现场,见到一个高高瘦瘦,穿着文人长衫的老者,正步履蹒跚地走在乱石上。
后来鬼贩才知道,老者竟是先帝时期的状元,如今在马家庄的镇上教书。
“先生既然是当年的新科状元,为何未在朝廷谋过一官半职?”
鬼贩有些奇怪地看向老者。
老者“嘁”了一声,淡然笑道:“当年老夫考取了功名,被先帝授予翰林院学士,虽受了皇恩供养,却不能参与朝政。”
“天下学子求取功名,无非是为了能匡扶社稷,造福百姓。”
“老夫也不稀罕那高官俸禄,索性就回了这里,不如教养一些学生,让他们去为咱大乾的未来做出贡献。”
鬼贩听闻此话,当即对老者抱拳施礼道:“先生大义,只是不知为何如今先生却落魄于此?”
若非亲眼看到老者为了一顿饭,跑去工地搬运石块,鬼贩根本不敢相信老者的辉煌经历。
按道理来说,哪怕马家庄上任县令贪墨了老者教书的补贴,但凭老者手下的学生,他也不至于连口饱饭也吃不上。
老者只是叹气一声,道:“如今周围战火更迭,百姓的孩童又哪有清净时间在学堂学习,虽然马家庄尚未被战火波及,可叛军之乱早已闹得大伙人心惶惶。”
鬼贩点了点头,道:“请先生放心,如今马家庄有咱们叶大人坐镇,断然不会让这里的百姓陷入水深火热。”
“哎,若是我那些在朝为官的弟子,能像你们叶大人一样心系百姓,这大乾天下恐怕早就是一片朗朗乾坤了。”
老者抚着馄饨店的桌面,神色怅然。
鬼贩觉察到老者话里的信息,不禁脸色一变。
他和这老者已经认识了几日,却不知老者的来历,于是小心翼翼试探问道:“先生,你我认识这些日子,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老者扶了扶白须,平静道:“老夫姓种,单名一个叔字。”
种叔!
“嘣”地一声,鬼贩座下的椅凳倾倒在地。
鬼贩猛然站起,瞪大双瞳看向老者,眼神中充满震惊之色。
“种……叔,您……您竟然是礼教育人,桃李之祖的种老先生!”
“嘿,什么礼教育人,桃李之祖,不过是虚名罢了。”
老者种叔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但鬼贩心中此刻却是又惊又喜,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小小马家庄内,居然有这么一号大能人物。
三十年前,大乾曾经出了位震惊天下的才子。
这才子不仅学富五车,文达通识,能言善辩,而且乐善好教,广纳天下学子学徒,曾经为朝廷培养了不少骨干的官员。
也因此,被人称“桃李之祖”,不少达官显贵都想请这位才子著书立传,以达到名扬天下的目的。
可谁能想到,这位一位才子,居然最后在马家庄隐居了下来。
“种老先生,难怪您当初不愿再翰林院为官……先帝如此埋没您这样的人才,当真是大乾的损失。”
鬼贩由衷的感叹。
种叔却对往事一笑置之,指着自己碗中的馄饨笑道:“嗯,今日这汤不错,有股鲜味,想来店家在汤中加了鱼肉炖煮,不错不错。”
看样子,以前的事在他心中,早掀不起半点涟漪。
“大乾尚武之风盛行,却罕有文化造诣高深的才子,若是种老先生仍在朝堂,前些日子楚国安敢来与我大乾比划文墨?”
鬼贩此刻对种叔已经是五体佩服,他虽然是一个江湖人士,但十分敬佩大乾曾经的风云人物。
种叔闻言,却摇头道:“鬼大人此言差矣,这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已是枯骨之年,断然没有鬼大人说得那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