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天罚神判——恶逆（上）

另一条故事线。

6月1日，上午11:00，望江市长湖区平安路，狄志杰车内。

苏荷离开后，狄志杰心忽溟蒙，似乎有一团不熄的火焰，在他的身体里燃烧着，越烧越烈，直烧得血液沸腾，思维凌乱。

回忆偏在这一刻苏醒——透过顽云，穿过蛮雷，拨开雾涨云迷后的憧憧人影，狄志杰觑见了藏隐多年的彭羽。彭羽正站在街心，默默地注视他，打量他……

这记撞心拳实打实地触着了狄志杰的隐衷，他整个人彻彻底底地、切切深深地陷入到了一种短暂而又漫长的昏乱状态之中——他的所有，他的一切，甚至就连对时空的感知力，都离他而去了。

最后一刹那，精神步障微微裂开了一条缝隙——理智复萌，繁枝细节越来越清晰。狄志杰倏然一惊，他顶顶清楚地意识到，当年，他或许一早便入了棋局。

彭羽恁般枭獍心、豺狼性的一市之害，竟然落得个连尸首实迹都没能留下的下场。背后运局的人，该是怎样的凶狡非常、奸谋叵测，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留任何痕迹，不露身与行，教人没处追寻。

“你不是他。”狄志杰声音略高地嘀咕了一句。

话音落下，彭羽立刻睁大黯然无神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直瞪瞪地盯视狄志杰，作急急之状。他心中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说不出，道不尽……

“你们听命于谁？”狄志杰凝思着问道。

彭羽的目光仍然紧紧盯视着狄志杰的脸，只是此番，他的眼睛里显露出了嘲讽的神情，就像故意作对似的。

长久的苦苦思索使得狄志杰两眼一阵发黑。在飘飞的思绪里：雨水倒流，归于长空；彭羽一次又一次以各种各样的形式现身……

恰在此时，闪电腾空一闪，紧接着，来电铃声将他推出了发昏章第十一。

摸出手机，接起电话，狄志杰耳内闻得路昭南的声音，他口中不住地说方才怎的寻着了白色泡沫箱，怎的撬开了傅立春的嘴，怎的问出了寄存人的体貌特征。

听他说完，狄志杰呆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问道：“南南，你最后一次见到秦老，是什么时候？”

“嗯……”路昭南停了一下，努力回想，答道，“去年冬天，我去他家拜年，见过一面。”

“秦老当时的状态怎么样？”狄志杰追问道。

“不怎么好。他年前病得就挺重了——人瘦得不成样子，眼里没光，身上还长了好些个斑点。”

“头脑清醒吗？能不能说话？”

“要说清醒……也算是清醒的吧！没病到不认识人的程度，说话也还算得上利索。要说不清醒……”路昭南沉吟一声，继续说道，“师父，是不是人上了年纪，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儿迷信啊？”

“迷信？”狄志杰不无惊讶地问道。

“秦老爷子家里贴了好多符箓，说是驱邪避祸用的。”

“他从哪里搞来的符箓？”

“青云观。我临走的时候，秦老爷子还叫我去青云观求个平安符呢！”

“青云观……”

通话结束后，狄志杰朝彭羽可能出现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空无一人的街道。

6月1日，中午12:30，望江市长湖区公安局，狄志杰办公室。

狄志杰推开办公室的门。这会儿，傅立春已经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到两腿发麻、发软了。他一见又来了一位警察，马上站起身来，不管有事儿没事儿，先自怯了一半。

“警官，啥时候放我走啊？我真不认识那女的，我要早知道箱子里装的是尸块儿，我……我当时就摁住她了，不可能让她跑了。”傅立春肉颤身摇——大腿止不住地哆嗦起来。

根据第一印象，狄志杰暗自猜想道：“傅立春属于配合度极高的市民，不需多费神，就能套出话儿来。”

两人对视了约莫两三秒钟。

“老哥，你不认识我了？”狄志杰一边热切地打招呼，一边移步到傅立春对面的沙发上坐定，“咱们在秦老爷子家见过。”

“啊！你……你是那个……”至此，傅立春总算勉强舒了一口气，慢慢坐回原位。

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心里怀揣着明显的不安——因为他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狄志杰这个人。这也难怪，他们确实从未见过。

“我是志杰呀！”狄志杰观察到傅立春的情绪起了变化，接着套近乎道，“福彩果园的老板——傅立东，不是你哥嘛！”

“啊！是是是。我说我看你有点儿眼熟嘛！”毫无疑问，傅立春没想起狄志杰是谁，他不可能从脑海里调出不存在的记忆。但听到面前的警察提起自家大哥，他放松了不少，真当从前见过狄志杰，只怪自己记性差，给忘到脑后了。

“秦老爷子身体还好吗？我这一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好久没去看他了。”

“不太好啊！现在都不能进食了，全靠输液吊着命呢！”

“年前我去看他，还没这么严重呢！”

“岁数太大了。”傅立春压低声音说道。

狄志杰听罢长叹一口气，把头低低地垂下，道：“秦老爷子还惦记你大哥家孩子高考的事儿呢！”短暂的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