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敌人

卡洛其实倒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莽撞。

她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一边已经在脑海中预演起了之后万一和摩洛克发生冲突要怎么办的问题。按照克拉拉的说法，摩洛克是一种退化的人类，智力比较低下，一般来说不太可能搞出太过复杂的阴谋，而克拉拉也说了那摩洛克没有恶意。

但没有恶意不意味着没有危险。

老实说，正是因为进入这片城市废墟之后，什么都没有遇到，卡洛才反而加倍地不安。她心中存在着某种冲动，迫切地想要发现点儿什么，就比如，之前那些进入城市废墟中的冒险者，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死伤如此惨重？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什么样的敌人？

而在她们之前，应该也有一些探索者已经进入了城市的废墟，她之后会和那些人不期而遇吗？会不会发生冲突？

卡洛在心里胡思乱想着。

跟着摩洛克翻过了几座建筑垃圾所堆成的“小山”，卡洛的脚步一顿。

她突然感到了一种异样的压迫感，空气似乎都被压缩到了一起，迎着她撞了过来。她本以为是周围黑暗阴冷的环境所导致的错觉，但马上就发现，不是这样的。

就在那里，黑暗之中，伫立着一道纤瘦的身影。

卡洛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恍惚。

……那身影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它是男是女？在那里等了很久吗？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提起警惕之心的时候，但卡洛却控制不住地在脑袋里胡思乱想，她感觉那身影就像是黑暗中伸出的触手一样，又或者是路面上的影子忽然直立了起来。

它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

是其他的探索者吗？

那身影的背后是那片无垠的空旷，如同巨大的眼窝，黑暗正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

然后，那身影走过来了。它身上散发出的某种气势正在扩张，仿佛是这片废墟的化身。

卡洛心中一紧。

但是……

提不起战意。

在对方散发出的那种气势的压迫下，战斗的本能应激似的往上提了一下，但紧接着就被强烈的无力感取代。卡洛勉强挺直了身子，但却动弹不了，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力量似乎发挥不了作用，不管是想要朝着旁边踏出脚步，还是主动迎上去，亦或者是提起武器，都无法做到，甚至连眨一下眼睛都不行。

没有恐惧，只是疲惫和困惑……我这是怎么了？这是在干嘛？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思维像是正在消融。就在卡洛迷惑的瞬间，耳边响起了声音，那是一种性感的、沙哑的低声，像是从黑胶的唱片机里流淌出的乐声一样动人，有一种抓住人耳朵的魔力。

“心里自以为没问题，不是吗？”

那女声低哑地嗤笑道：“明明身处于危险的环境中，但却天真地觉得不会出问题。‘毕竟我比其他人都强，也都要谨慎’，不是吗？总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情况不会一下子变得这么糟糕吧。每个人都觉得危险是顺着台阶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的，其实呢？”

其实……什么？是危险吗？

卡洛脑子里“嗡”的一声，旋即陷入了一种虚无。虚无，什么都不存在的虚无，她简直无法思考了，只是在脑子里重复着这几句话。每个人都觉得危险是顺着台阶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的，其实呢？

那身影靠得近了。

进入了煤油灯的照明范围之内，以至于卡洛可以将对方看得很清楚。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缩短，她看见了对方身上的衣服，一席长袍，没有多余的特征，但并不简陋，而彰显出一种华贵。那种纯净的黑色就像是那些摆在橱窗里的名贵黑天鹅绒一样，布料看起来很柔顺，女人的身材在长袍的掩映之下若隐若现，美得惊心动魄。

不，那不是人类。

她的皮肤是暗紫色的，近乎深黑，发丝雪白，微微鼓起的兜帽显示出其主人有一对尖尖长耳朵。两道柳叶般的，形状好看的雪白眉毛，下方本该是眼睛的部位却看不清楚，感觉就像是一片黑暗。

卡洛瞪大了眼睛，将那个迎面走来的家伙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看得很清楚。

“其实……”

她的嘴唇优雅地变换着形状：“不是的哦。”

卡洛背后隐隐地升起了一股凉意，像是有冰冷的空气在回旋。直觉告诉她不能这样，要动起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这种无力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她像是被吸引住了一样看着对方的眼睛。不，眉毛之下，眼窝的位置什么都看不见，像是两个黑洞，那黑洞正散发出一种魔力。怎么回事？当反应过来的时候，卡洛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已经被吸入那深不见底空无一物的黑洞中去了，被比夜空还要漆黑的水流包裹着，像是卷在漩涡中，朝着无边的黑暗不断下沉。

哗啦啦的，耳边简直能听见响声。卡洛忽然想到了装满水的浴缸，拔掉塞子之后也会形成这样的漩涡，小的时候她总在疑惑，这些水会流去哪里？被一个黑洞洞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吸走了。现在她又要到哪里去？无力的感觉在身体中扩散，她的身心都被侵蚀了，黑色的液体正在身体里扩散着。

“克拉拉，大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