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元宵佳节
她慢条斯理地拨弄着佛珠,“皇帝与皇后离心至此,无非是为了那皇权,谁都不肯让步。”
皇帝哂笑,“母后这样说,儿子无地自容。”
“你是天子,自当重权。若承恩侯府外戚专权,不用皇帝如何,哀家与皇后头一个反对。”
太后接了嬷嬷递过来的青玉莲花瓷碗,那里头桂花牛乳羹色泽晶莹,看着极为诱人。
太后用银匙慢慢舀着,缓缓道,“皇帝宠信容妃母子,不过是因皇后出身王氏,皇帝怕外戚专权故意冷落,哀家说的对么?”
皇帝垂眸笑道,“知子莫若母。”
太后笑了笑,“哀家也是出身王氏。”
皇帝闻言忙起身,“儿子不敢。”
“王氏出了三代皇后,当今太子妃亦是王氏嫡女,皇长孙元时身上亦流有王氏的血脉。”太后撂下莲花碗,“哀家若是你,也会疑心。”
皇帝面色一滞。
“哀家当年初嫁先帝时,亦是与先帝情投意合,情深义重,”太后抚着腕上的碧玺佛珠,似忆起旧事来,
“当年生你与端淑时,恰逢先帝收复南疆失地,朝中双喜临门,你父皇亲自为你赐名,未及满月便下旨册封你为太子。
“夫君同心,儿女双全,中宫与太子地位稳固,那时哀家也以为自己这一生要强于天下万千女子。只是后来,自从丽华进宫得宠后,我与你父皇便渐行渐远,貌合神离。”
她口中的丽华便是当年逼宫的庆王的生母,先帝在时最受宠的丽妃。如今说起故人,太后眼中竟添了些许感慨伤意,
“当年斗的你死我活,如今想来,那权势地位终究是围绕着男人。若非你父皇被信弃义,你当年又怎会被置于那般险境?
“如今的太子便是当年的皇帝,只是皇帝身侧尚有端淑夫妇,太子孤身一人罢了。”
皇帝的目光忽地有着深远,“儿子谨记母后教诲。”
“什么教诲,不过是哀家闲来无事说些家常罢了。”太后靠在软枕上,眼底疲倦难掩,“她们这些老货都不愿听了,哀家没法子,也只能趁你过来请安时说上几句了。”
太后身侧的姑姑忙笑道,“太后您日日说上几遍,您不累,奴婢耳朵里都要起茧子了。”
“是儿子不孝,日后必定常来给母后请安,陪母后说话。”
“你朝政忙,也不必日日来看哀家。”太后温和道,“璟鸿此番出了这么大的事,朝臣必定要看皇帝如何处置。去罢,等忙完再看哀家也不迟。”
皇帝忙称是,“那儿子晚间再过来陪母后用膳。”
……
十五开朝之后,朝臣们请旨弹劾三皇子璟鸿,数件案子人证物证俱全,帝王下旨封璟鸿为“信王”,享郡王禄,即刻前往封地信州,无召,永世不得进京。
容妃干涉朝政、霍乱后宫,降为容才人,无旨不得出宫。容华宫中一等宫婢全部杖毙,洒扫宫女太监调去浣衣局。
容才人虽仍居容华宫,但身边旧人无存,宫里又向来摆高踩低,如今的容华宫竟与冷宫无疑。
宫中嫔妃晨昏定省愈发殷勤,尽表忠心效忠皇后。
到晚间时孟常行从刑部下值回来,寻孟幼卿道,“今儿是十五元宵,玉清河畔有花灯会,妹妹要去么?”
孟幼卿正替春燕看字帖,见她闻言眼底雀跃,温和道,“那就带春燕春柳一同去罢,小孩子家爱热闹。”
春燕眉眼弯弯,“多谢姐姐。”
“你先拿字帖去练字,晚间出去时再叫你。”孟幼卿揉了揉她的头,将春燕打发走,这才问道,
“今儿刚开朝,刑部便如此忙吗?哥哥这下晚才回来。”
孟常行道,“倒也不忙,只是陛下今日下旨封三皇子为信王,即刻前往封地。”
“信王?”
孟幼卿眼底带了些讥讽,凭三皇子做的那些事哪里配得上一个“信”字。帝王未曾废他为庶人,反倒是封王赐地,看似未曾重罚,却是断了他继承大统的资格。
她慢条斯理地收起书卷,似无知喟叹道,“宫里水深,这些事若不是哥哥告诉我,我想都不敢想。”
孟常行点她的额头,“哪里用你去想这些,你呀,只管在家里顽笑就是了。”
兄妹二人说说笑笑直到酉时,外头苍穹泼墨,玉轮悄然隐于朦胧雾霭下,京城各处张灯结彩,酒肆茶楼门前红灯高照,堂内座无虚席。
各处街巷口车水马龙、顾客盈门,欢笑声、娇嗔意、泠泠琴音声声歌舞随着浓郁的胭脂气传出几里地去;
更不提各处街道上紧挨着摆摊儿的各处商贩,各色花灯高悬于摊位前,其上或藏诗词或藏谜语,皆是用来考博来往之人的学识,以此来赢花灯,图个热闹。
两畔自有走街的杂耍与吃食,糖人元宵已是必不可少,更有老叟老妪走街串巷卖着织就的荷包绢帕。
文人或以画换酒,聚众于茶楼中听先生说书、高谈阔论,女眷三两簇拥,猜灯谜挑精巧玩意儿,各有各的乐处。
春柳春燕眼眸亮如星昼,一左一右紧紧抓着孟幼卿的衣裳,抢着道,“最上头那个最好看!最配姐姐!”
孟幼卿顺着春燕的手抬眼望去,